春暖花開的時候玲瓏的腹部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麵對這樣的變化,她慌亂驚恐,但又很快恢複鎮定。
冷謙與簡珩博弈漸漸露出冰山一角。
然而遲來的孕吐讓玲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清瘦下來,簡珩幾乎不敢離開她一步。
“阿瓏,”簡珩抱起昏昏欲睡的她,“回家了,先醒醒。”
玲瓏仿若大夢初醒,“回家?”
“是啊,回家。我娘會好好照顧你的,還有含盈和紅娟。”簡珩道。
當初那些丫鬟並沒有死,並非羅裘仁慈,而是行動機密,實在無法將一地屍體拋在禪院,活人比較好挪動保存。是以,當玲瓏聽聞這個消息,也不會對辛世瞻存有半分感激。
被回家的喜悅澆醒。玲瓏眼底開始有絲光亮,她與簡珩不同,隻能被軟禁於此,很多時候都沒有自由,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辛世瞻,讓她日夜擔驚受怕。
更讓她明白,這一仗隻能贏不能輸。一旦失敗,冷謙將毫不留情處決簡珩,而她,恐怕要走上丫丫娘親的路子。孩子肯定保不住,自身也將被當成禮物送給辛世瞻,至於他想不想要是他的事,但玲瓏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十分慘烈。
“傻瓜,起來吃點東西,馬上就可以離開。”簡珩抱著她,那麼輕,除了肚子,瘦得肋骨都能數出有幾根,可她隻吃清粥與鹹菜。偶爾也吃幾口糕點。
雖然感覺幸運來得太快讓人都不知該怎麼慶幸,但玲瓏一點時間也不敢耽擱,簡珩說什麼她都乖乖照做,隻期待與他快些回家。
其實在冷謙鬆口放玲瓏自由之前出過一次意外。
含盈扮成的方淺,以簡老夫人的高姿態浩浩蕩蕩出使魏國,唯恐外界不知。
這樣反其道而行,明晃晃地當著天下縱橫才子的麵打冷謙的臉。
雖然大部分人不敢吭聲,背地裏卻擦亮眼睛,看心狠手辣的冷謙如何對待師母。
那可是師母啊,擎蒼書院親自為他傳道授業高高在上的長輩。縱使全天下都知道冷謙與明鏡島決裂,可這師母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稍有不慎,必定令人心寒。冷謙可以不怕人心寒,魏王卻不得不怕。畢竟古語有雲,得民心者的天下。
然而這樣的一番作態似乎都在冷謙意料之中,非但沒有刁難,竟以國禮親自出迎,立在三清殿正德門前,筆直如鬆的迎接那女人的到來。
那女人容顏如舊,白發蒼蒼,麵無表情的走到冷謙麵前站定,下頜微揚,等著冷謙跪拜她。
冷謙唇邊綻開一抹笑意,俯身打量這個女人片刻,忽然道,“給你一炷香時間滾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扮成方淺的含盈表情不變,實則心驚肉跳。
也許是試探,這個老奸巨猾!
“你們都不了解她,演得再像也騙不了我的眼睛。”冷謙轉身,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裏往回走,“我隻給人一次機會,要麼她真的來,要麼下次你們來取簡氏嫡曽孫的屍體。”
那嫡曾孫還在玲瓏的肚子裏。
倘若說簡叢無動於衷,根本不可能。
相比較簡叢的猶豫不決,方淺就冷靜多了,“我去。不過念在我為簡氏兒孫做出的貢獻上,就讓我死的稍微好看些。”
也就是要罌神散的解藥。簡叢沉默。
這一去生機渺茫,倘若冷謙不死,早晚也會要這解藥。
有時候並不是算不過冷謙,而是正常人很難理解那種不可思議的情況。試問麵對一個二十多年沒見麵的人,要如何一眼分辨真假?
畢竟人的外貌氣質甚至言行舉止會隨著時間潛移默化的改變,且每個人的改變程度各不相同。
就算冷謙是神仙,也不可能!
然而他確實做到了。簡叢痛苦的閉上眼,無法麵對方淺。
一麵是心愛的妻子,一麵是簡氏的嫡孫與嫡曾孫,不管他多麼痛苦,如何糾結,最終都隻能選擇後一個,別無它法。
除了方淺,冷謙別無他求,那麼所有的陰謀陽謀對他而言,都無能為力。
簡叢神情有些落寞,“可以。”
這低低地的“可以”二字仿佛用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魏國,冷謙用最後一次的耐心來迎接期待中的女人。
她穿著月白色的禮服,在侍女的簇擁下緩緩走來,仿佛會發光,令他狂傲的野心臣服,膜拜,一切似乎又回歸最初的寧靜。
與之前的冒牌貨一模一樣,甚至連一顰一蹙都看不出真假,然後以同樣筆直的姿態立在冷謙麵前,即便她沒有他高,但那樣的姿態卻仿佛站在了雲端睥睨卑微到塵埃中的他。
冷謙俯身,同樣的打量她片刻,微微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而笑道,“師母。”
那一刻,任誰也看不出這個帶著蒼白病態,俊美的幾乎詭異的男子便是惡名昭著,殺伐決斷的魏國第一大儒冷謙。
此時的他,隻是一個卑微的男人,以最虔誠的微笑迎接女神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