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揚伸臂把她撈回來,“聽話,今晚我留下陪你。”
“不要你陪我,我要去找爹地媽咪。” 季婉怡任性地扔掉羽枕,氣惱地拍打他的手臂。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就犯驢吧你,一揚現在不跟你一般見識,等著都給你攢到一起兒,將來一塊堆兒收拾你,到時候有你好受的!”錢姨嘴裏恫嚇著彎腰撿起地板上的羽枕,習慣性拍打了幾下,揚手丟到床上,回手在她發頂拍了下,訓斥道:“不想去南屋跟耗子作伴,就趕緊老老實實地給我上床躺下睡覺。一揚,你也甭慣著她,趕緊地讓她把倆眼珠子給我閉上,要不一會兒越熬越精神,到了睡不過去,又得把你爹地媽咪他們鬧騰得起來陪著她點燈熬鷹。”
“怡兒再也不要理錢奶奶。”季婉怡把頭扭向一邊,複又抹起眼淚。
“不理我也得先睡覺,我又不是護犢子老狼,不稀罕你理我。”錢姨又好氣又好笑,故意板起臉粗聲道:“趕緊給我老實上床躺下什麼事也沒有,再磨蹭我就把你送南屋去。”
季婉怡恐懼地把小臉埋進周一揚壞裏,纖細的嬌軀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周一揚心一顫,心底隱隱升騰起些許不悅,沒事嚇唬她做什麼?小丫頭膽子小又不是不知道,今晚她又該做惡夢了。俯身抱起她,抬腿邁上地坪輕放到大床上,拍著她的背低語勸哄:“不想睡就不睡,明天休息晚點起來沒關係,不許哭,聽話,回頭我給你講故事,嗯?”
“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講什麼故事?”錢姨著實有些不悅,亦有些無語,小祖宗打小人見人愛,就是有招人疼招人寵的緣法,本承望姑爺能幫襯著自己板板她的性子,可倒好居然慣出花樣來了,大半夜地由著她作不說,還陪著她作。這樣下去可不行,將來公公婆婆可一準不會有這麼好的脾氣和耐心範兒,等著新鮮勁一過混到臉熟,保不齊不拿她這些小性子作法,到時候受委屈的還是自家孩子!慮及此,雙手撐著拔步床月亮門,抻頭教訓道:“不趕緊躺下睡覺,又預備著跟哪尊過路神仙學打坐呀?打量你心裏打的什麼譜兒我不知道啊?我今兒把話給你撂這兒,顧家孩子的事你敢背著我給喬家打電話,讓我知道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糊南屋的紗屜子!”
季婉怡仰首看向屋子裏唯一的救世主,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人見人憐。
周一揚幽深的黑眸微暗,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沉鬱,把她圈進懷裏,沉聲說:“錢奶奶,您放心吧,婉怡很懂事,不會忤逆您的意思。夜深了,您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屋歇息吧。”
“你也甭由著她作,早點睡。”錢姨的心瞬間湧起一股溫熱的潮濕感,連聲音都透著潮潤,姑爺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包含了對她這個異性家庭成員的認可和關心,轉身悄悄擦去眼角的淚花,雙手輕輕拉上門出去。
季婉怡探出頭看了眼緩緩關閉的門扉放下心來,端坐在大床中央,睡意全無,瑩亮的眼神落在羽枕旁的一方絲帕上,伸手取過來平鋪在床上,仔細地撫平幾條折痕,小手靈巧地折了幾折,掌心裏如變魔術般幻化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絹花。
周一揚站在地坪上,“還會折什麼,嗯?” 含笑看著她,也不加催促,任由她自娛自樂。
季婉怡自顧拆解開絹花,拎著絲帕的兩角抖了幾下,嬌聲說:“小老鼠,大肥豬,笨笨、龍,好多好多……”似想起什麼,嘟起小嘴,“我不要跟你說話!”氣惱地轉身背對他,興致盎然地繼續自己的折花藝術。
真是個記仇的小丫頭。周一揚不禁莞爾,熊字都已經出口了,愣是強行來了個急轉彎拐到龍身上影射自己。坐到床邊,埋首翻閱起地坪左側床頭櫃上的法文版雜誌。
季婉怡玩興頗濃,一方絲帕在她手下時而變換出一隻靜止的絹鶴,時而變換成一隻憨態可掬的小豬……玩了一會兒,興致缺缺地打起嗬欠,扭頭看向專注看書的某人,見對方看也不看自己,輕咳一聲刷存在感。
周一揚故意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翻動書頁的聲音在寂謐奢華的空間倏然響起。
好過分,居然不理自己!季婉怡一陣氣悶,回身與絲帕較了會兒勁,低頭略作沉吟,把絲帕平鋪在床上幾經卷折,赫然而現一條舞動的飛龍,提起尾部向身後的某人拋去,見對方依然沒有絲毫反應,暗中偷偷察看著他的臉色,悄悄地往他身邊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