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楚若安有些不能適應他突如其來的抱怨,甚至還沒能即刻跟上他的思路,因此神情顯得格外陌生。
帝釋天手握成拳,熾烈的衣衫被日光照得愈發熏人,衣袍處的荼蘼花花紋更顯妖嬈詭異。楚若安仔細思考片刻,約莫明白了他這一身的火氣的是因何而來,於是她起身沏了杯花茶給自己壓壓驚,輕笑一聲,道:“你是魔教教主,肯定魔務繁忙,我們雖然交情不錯,但正事歸正事。”
帝釋天就知道她會說出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於是強忍著胸中的火氣,擰眉道:“那奚長老不經過本教主的同意就當起了你的信使又是怎麼回事?”
“哪裏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楚若安挑眉,反倒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姿態,“那日午後在荼蘼園,你摘新鮮的花瓣兒給我泡茶,奚長老送來我師兄的信,你沒有任何意見,我們就隻當隻默認啊。”
帝釋天欲哭無淚,是誰跟她說得,沒有回答就是默認?!
“那好,那近日呢?本教主派人來請你去花園下棋聊天,你說什麼困了乏了或者不想去,你當本教主是什麼人?”
其實,帝釋天氣得並非這些,真正讓他生氣的是楚若安的拒絕,她竟然拒絕了他。
聞言,楚若安忽然斂眸,先前嬉笑之色瞬間消失不見,一字一句道:“帝釋天,要麼殺了我,要麼放了我,我已時日無多,希望你能念在我們相識一場,讓我在臨死前完成心願。”
“臨死之前……”帝釋天喃喃重複著她的話,一刹那眸光變得十分複雜,“如果本教主可以想辦法救你呢?”
他原以為這是他最有力的籌碼,也以為她必定會心動,那麼就會答應永遠留在荼蘼山,但可惜的是,如今的楚若安已不是當年那個拚盡全力想要掏出雍肅王府尋求自己的女子了。
但見她唇角笑意加深,溫暖的陽光沐浴在她周身,將她本就精致美麗的五官襯得更加令人著迷,她微微側首,側臉的輪廓像雕塑一般完美:“我曾經迫不及待想要許多自由的時間,但經過這麼事,我忽然發覺一個人就算活得再長久也是寂寞孤單,永遠記住得留戀得都是屬於別人的,隻有你有了一個讓自己奮不顧身的對象,隻要有一段與他共同擁有的回憶,就算活短短幾天也是快樂的。”
聞言,帝釋天不自覺胸口悶悶得難受,像是被關在陰雨天時的牢籠裏,渾身都不自在。
“時間那麼久,我卻連一季的花紅柳綠都留不住,與其讓漫長的時光消磨掉我所有念念不忘的回憶,倒不如趁著年輕,帶著所有一並離開,至少我曾愛過。”
楚若安的話如魔音一般層層激蕩在帝釋天的心底和腦海,他的人生好像從這一刻開始了顛覆,她說得沒錯,他才三十歲不到,卻早已厭倦著所擁有著的一切,甚至連漫長的歲月都要自己絞盡腦汁去想些有趣的事兒才能熬過去,正如她所言,他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和生命,卻沒有一點兒的念想和留戀。
良久,他一直用手掌捂著自己的心髒,終於怔怔抬眸望向她的背影,原想伸手去握住她微涼的手臂,卻又在中途澀澀縮回了手:“難道讓本教主陪著你就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我已沒有選擇。”
她的命運,從穿越那一刻就已經改變,從生到死向來都由不得她做主,那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選擇為誰而死,抑或為誰而生。
“你喜歡寒冽吧?他的確為你做了很多,不過他的性子太窩囊,前怕狼後怕虎,本教主很不喜歡。”帝釋天站起身來,手心一離開胸口便覺得有些涼,“現在,本教主倒是有了件遺憾的事情。”
“是嗎?”楚若安有些好奇。
“如果能重來一次,本教主一定會殺了寒冽,然後帶你回來。”
楚若安深知他是在說笑,於是抿唇道:“可你偏偏一向最重江湖承諾,不是嗎?”
“嗬嗬。”帝釋天很少會笑,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帶著豐富情感的笑容幾乎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斜睨一眼屋外熾烈的陽光,聲音低不可聞,“他在靈犀山穀。”
楚若安驟然倒退幾步,指甲在案幾上劃出新得傷痕,他的話像一把尖銳的利刀刺進她的胸口,帶著鮮血淋漓的真實感和無法置信的痛疼感驟然來襲,幾乎要讓她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