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心如水涼(2 / 3)

那人走得更近了,渾身被衣物和繃帶包裹得密不透風,唯一露在空氣裏的眼睛卻是血腥的紅色。所有的坐騎開始躁動起來,不安分地踏著鐵蹄呼哧著粗氣。

“這人是誰?”昳旿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隻有一陣陣怒風。

他從琨嬰手上拿過觀望鏡,看到那人沒有感情的眼睛。

那邊的羽箭拖著密集驚人的靈光,在空氣中撕扯出令人反嘔的硫磺味,撲向那個單薄的身影。

“他是誰?”昳旿急切地問琨嬰。那人猛得抬起長劍,刺入地麵,他手上的鐵籠隨之落地。

地麵發出恐怖的震動聲,惹得戰馬徒生驚亂。那裏升起一頂開了的冰棺。

“嗖!嗖嗖!”

那人被亂箭釘在棺裏。他的血是不吉祥的黑色,順著晶瑩剔透的冰棺淌了下來。他難得發出聲音,卻是在徹骨的疼痛下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

狂風裏忽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忽然戰旗斷,射手屍首均落地。

一時血流滿地。

失蹤多日的黑狸大人護在冰棺外,腳下踩著一封殿下令,目光狠厲地凝望著外麵眾生。

眾人驚愕。

“人都死了,還爭麼?”黑狸眯著陰寒的笑眼,慢慢踱步出來。

“什麼話?”銜老將軍厲聲喝道,“那人是誰?”

身後的冰棺慢慢合上,沾了血的地方開出燦爛的彼岸花。

昳旿忽而看清那把長劍上的劍穗——劍穗迎風飄蕩,始終展示出彼岸花晶瑩的輪廓。他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勒馬疾馳過疆場。

“滾吧!他隻能是我的戰利品。”黑狸話音一落,身影一閃。昳旿眼前一花,座下戰馬立即斷了下半邊腿猛得往前跌去。

昳旿腳尖一點,借力閃過黑狸,三除兩下來到冰棺前。

琨嬰一看,臉色猛得沉了下去。

昳旿猛力撥開冰棺,隻見冰棺裏那人安詳地閉著眼睛,兩手在胸前虔誠地交疊著,似乎許願為眾生祈禱的神明。

一朵朵紅豔的彼岸花在他身邊怒放著,似乎為亡魂指引道路。

昳旿腦裏嗡嗡直響,什麼也看不清了,什麼也聽不見了,恍惚之間握住那雙冰涼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放在長命鎖上。

“但願你的肉身和靈魂一樣,恢複自由。”

殿下的聲音在他腦海裏回響。

昳旿心裏好像有什麼“嘭”地斷了,他失聲大哭。

“我為什麼不讓您回來?您明白嗎?”昳旿聲音嘶啞,“您怪我嗎?讓您失望了嗎?”

那人靜靜地睡在冰棺裏,閉上了眼睛那陰冷的殺氣也就散了,又無比得像他的殿下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解救殿下,到最後倒是殿下最後一句來解救他,祝福他。

“你進去陪他?”黑狸笑了一聲,極冷極冷。

沒有一個人像它那樣說殺就是殺。一個兩個冠冕堂皇,處處相逼還故作君子。

昳旿慢慢彎下腰,把殿下扶靠在冰棺上,細細端詳著殿下纏滿繃帶的臉,抬袖擋住眾人的目光再一點點地解開繃帶來。

他看見一個穿著應龍袍的殿下,手臂上盡是吸痕和淤青的殿下,形銷骨立麵目全非的殿下。他仿佛聽到殿下那天下午壓抑而痛苦的哽咽聲,眼前一陣陣發黑,身體控製不住地發寒顫。

殿下終究是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期望和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