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之後,或許就是永別。
她拿過了聽筒,弱弱地說了一聲“喂”。難以啟齒的招呼。
水木華堂那邊也沉默了幾秒,然後才說道:“悠揚,帶雯雯回來,我們結婚。”
他這句話剛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盲音。
水木華堂顧不上脖子的疼痛,對著手機不停喊著:“喂!悠揚!喂!”
她居然掛了他的電話?
常天格從悠揚的手裏將電話拿走。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他的建議?”
悠揚的淚水已經滾滾落下,然而她在搖頭:“不……不……我不需要嫁給他……”
常天格試探地問:“為什麼呢?”
悠揚擦拭著自己的眼淚,不住搖頭:“不……他、他並不愛我,我也不適合他……我不能給他幸福……我們、我們不適合……”
常天格就歎了一口氣:“那就走吧。”
他開始發動飛機。
把元首的事務慢慢交接到常天啟手中之後,他比較閑了。
而悠揚的事情還是很重要的,所以常天格覺得親自來辦。
因為,隻有他親自辦的,水木華堂以後追查到這對母女的幾率才會很低。
飛機的輪子開始緩緩的轉動,朝著既定的跑道開去。
然而這時候,常天格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一看,又是水木華堂打過來的。
他什麼都沒說,徑直把手機扔給了悠揚。
悠揚看著這不斷閃爍的屏幕。
那上麵的手機號碼,曾經是她最熟悉,卻又是她最敬畏和遙遠的。
她伸出手,好幾次,要碰到屏幕,然而又縮了回來。
懷裏的雯雯似乎被吵到了,她動了一下,嘴裏嘟囔著:“爸比……爸比的電話……”
悠揚吃了一驚,她看向雯雯,雯雯睡得很迷糊,睜了睜眼,又再度閉上了眼。
手機鈴聲停了下來,然而還沒有過一秒,又再度響了起來。
悠揚嚇了一大跳,她突然抓起了手機,對著那邊說道:“喂。”
水木華堂好像在什麼嘈雜的環境中,周圍似乎有什麼風聲和機器發動的聲音。而他的聲音也盡力吼道最大:“悠揚!方悠揚!下飛機!你給我下飛機!”
悠揚心驚膽戰。
這樣的堂少,這樣聲嘶力竭的堂少,她從沒見識過。
她嚇得幾乎立即要掛斷電話。
然而手忙腳亂,怎麼也掛不斷,水木華堂的聲音又從手機裏傳出來:“悠揚!悠揚你往外麵看,往你左後方看!你看看!你看看我!”
悠揚聽到這聲音,她幾乎什麼都沒想,就撲到窗邊,往後麵看去。
她完全沒有料到,水木華堂居然在這段時間追了過來。
他居然猜到了她在這裏。
他現在開著的是一輛機場專用的牽引車,在跟著飛機飆。
悠揚幾乎嚇到了,因為他好幾次想要開得離飛機近一點,但是有一次,幾乎被機翼擦到。
這是一輛小飛機,悠揚不懂,她不懂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突然要和她結婚,為什麼他會這樣來追她。或者他隻是來追雯雯的?
水木華堂拿著電話,還在對她喊著:“悠揚,你下來,你下來我和你結婚。你不要躲。你躲到天涯海角,我能把你找到!除非你死,除非我死!否則我永遠不會放手!”
悠揚捂住了嘴,雯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她抱著悠揚的脖子,也看著機艙外麵。揉著惺忪的睡眼:“姐姐,為什麼外麵有輛大車子在跟著我們跑啊。是來歡送我們的嗎?”
悠揚哭得說不出話來。
常天格並沒有管外麵拚命追趕的男人,和裏麵哭成淚人兒的女人。
他穩穩地拉著操縱杆……
飛機慢慢升空。
牽引車已經被甩下很遠了……
悠揚捂著臉,淚水填滿指縫。
她是羞愧的,她也是不舍的,但是她是無奈的。
她和水木華堂,永遠注定了,在不同的彼岸,永遠隻能遙遙相隔。
她走不進他的岸,他也到不了她的岸。
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突然間,她聽到似乎隱隱有巨大的聲響傳來,夾雜在飛機的轟鳴聲中。
悠揚幾乎立刻抱著雯雯,往下麵看去。
飛機正在斜斜地升上天空。
悠揚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地麵形成一個奇怪的角度,但這並不影響她看到下麵……
她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剛才水木華堂駕駛的那輛牽引車,不知為什麼,整個都翻滾了,下一秒,車子轟的一下爆炸燃燒了起來。
悠揚一下子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停!停!”她驚慌地喊著,“快停下!快停下!”
發生什麼了,為什麼他翻身了?為什麼車子爆炸了?他有沒有事?
那一刻,她腦子裏亂哄哄的,全都這些無法著陸的話。
常天格冷靜地看了一眼後麵。
“這有可能是他的計謀。”他對悠揚說道,“車子是他自己翻的,也是他自己爆炸的。你確定你要下去?”
悠揚不明白為什麼常天格還可以這樣冷靜。
她沒有看到空地上有人,她沒有看到她的堂少。
那就是意味著,他還在車子裏。
就算他有可能是故意這樣幹的,可是他已經翻車了,他可能已經遇險了,為什麼常天格還能這樣不鹹不淡地說出這種話。
悠揚大哭。
她說:“求求你,常叔叔,讓我下去,讓我下去。”
她方寸大亂。
雯雯抱著她,不停懂事地拍著她的肩膀:“姐姐不哭,姐姐不哭,雯雯在呢,雯雯在的。”
悠揚已經顧不上雯雯了,她跪在常天格麵前,幾乎要跪在地上磕頭:“常叔叔,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她泣不成聲,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
矜持、羞怯、自卑……在死亡麵前都不堪一擊。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安然麵對和他的分離,反正他們也沒有多少相聚。
可是真的到這一刻,麵對永恒的離別。
悠揚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害怕失去他……
她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去接受。
她害怕分別,所以才不會去走近。
她是多麼的可悲,多麼的可笑,多麼的可憐,多麼的可恨……
她是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自詡是世界上最愛最愛他的女人,可是她甚至想過要去真正的接受他。
在他每一個到來的夜晚,她都把自己的城門關閉,從不對他開發。她隻是在自私的自我保護而已……
飛機已經在慢慢降落。
常天格不會去勉強任何人。
雯雯完全被悠揚的哭泣嚇到了,她茫然地用小手掌拍著悠揚的肩膀。
飛機剛剛停穩,悠揚就把雯雯遞到了常天格的懷裏,她要去看她的堂少,她要最快時間的看到他,她沒辦法再帶著雯雯。
她衝下了飛機,朝著空地上那團火光跑去。
已經有很多消防人員在那裏噴著滅火泡沫,還有閃著燈光的救護車停在那裏。
悠揚像一隻無頭蒼蠅那樣到處亂找。
突然間,她看到了護士推著的擔架,那上麵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堂少!”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那麼大聲的喊他,喊得那麼無所顧忌。
她衝了過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從頭到腳,全是鮮血。
和第一次見到一樣,一樣的削瘦臉龐,一樣尖尖的下巴,高傲的揚著,一樣薄薄的唇,帶著睥睨世間的驕傲。
悠揚想去碰他,但是她不敢,她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她呼喚著他:“堂少,堂少你醒醒,是我,我是悠揚,你醒醒。我下來了,我把雯雯還給你,我再也不和她走了……堂少你醒醒……你醒醒,求求你,求求你。”
她哭得跪在她的擔架車麵前。
護士不斷勸著她:“小姐,小姐你先讓我一邊去,病人需要救急。”
但是悠揚是那麼固執,她一旦固執起來,誰都沒辦法改變她的心意。
她死死抓著水木華堂的手,他冰涼的手,無力地垂著的手。
她無論如何也不放開,她不管護士如何勸說,隻搖著頭:“不,不要,我不要離開我的堂少。我不要走,求你們,不要讓我走……”
護士勸說無力,隻能向醫生求助。
醫生和好幾個護士又過來了。他們試圖拉走悠揚。
“小姐,你這樣耽誤治療,真的……小姐,你理智一點……你這樣會讓病人錯過最佳治療時間的……病人會有生命危險的……”
悠揚什麼都聽不進去。
她隻抓緊了水木華堂的手:“不會的,堂少不會有事的,不會有危險的……你們騙我……”
護士耐心地說:“是的,不會有危險的,但是小姐,你讓開,我們要對他施以急救。”
他們說著,就要把悠揚拖開。
悠揚像抓住水木華堂,然而幾個人的力量,是她沒辦法抗衡的。
他們拖她,她卻拉著水木華堂,幾乎要把水木華堂從擔架上拖下來了。
護士們沒辦法,隻有去掰悠揚的手,想要把她的手從水木華堂的手上拿下來。
她們一根一根手指用力地掰著,因為悠揚抓得那麼緊,她們不得不幾個人一起合力。一個掰起,另外的人就抓住那根手指,防止悠揚再抓回去。
悠揚不斷哭喊著,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
可是她的手指還是慢慢被剝離了水木華堂的手,她就要被拖開了。悠揚有種感覺,假如她被拖開的話,那麼她這輩子都見不到水木華堂了。
“堂少——”她尖聲叫道,從未有過的尖叫,“堂少——不要——”
突然間,就在她的手剛剛離開水木華堂的手的時候,一直軟軟的,似乎沒有知覺的水木華堂的手,突然緊緊的一握,瞬間重新抓住了她的手。
護士們還沒有怎麼反應過來,水木華堂突然抓著悠揚的手,把她一拖,悠揚本來就在朝他那邊掙紮,這力量一加上,醫生護士們頓時沒抓得住。
悠揚整個人都朝著水木華堂砸過去。
嘩啦亂響。
擔架車也被砸翻了。
水木華堂和悠揚一起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