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枚笛音化了青山雪塵 12 夢中的懺悔
好久、好久了,我一直在期待一場雪、期待一個漫天雪花飛舞的時節,我踏上北去的列車,開始自己的尋夢之旅。
從此,一個小小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野中。風呼呼地刮,她不怕,雪鋪天蓋地地落,她不怕,她一雙孤單的足印,隻為通向一段湮沒千年的曆史。
那是2005年春天,一次小型學術會上,一個地名承載的文化,引發了她濃烈的興趣。會後,她向一位老師講自己想做一件事。老師聽後馬上亮起嗓門說:“做,這事你一定要做!”
從那一天起,她的心頭便燃燒起一個夢,一個每次想起都令她熱血沸騰的夢。
本來,這次聖誕節前夕,她就準備背起行囊啟程,為此,她還專門邀請了一個伴,但不巧的是天氣降溫,家人擔心出去凍壞身體,便建議換個季節再去。於是,夢被暫時擱置起來。
浪漫的雪花,遲遲沒有飄落京城,美麗的夢想,默默與冬擦肩而過。漸漸地,她的眼裏,開始生長憂鬱。
這輩子還能有夢做嗎?這夢還能實現嗎?
一種安逸背後升騰的痛,叫她的心不住地掙紮。
於是,在一個寒風呼嘯的夜晚,她,哭了、嗚嗚地哭了。
“別這樣,安安靜靜休養些日子,我們好要寶寶。”
“可寶寶總是不來……我要等到什麼時候……”不再年輕的她,哭得十分任性。
“會有的,你開心些。好好養好身體,我們的日子會很幸福的。”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撫摸著她的長發,溫柔的目光停留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很久、很久。
第二天,她不哭了。從此,她的話也少了。
直到又一個清晨,正在書房寫字的她,突然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敏蛋,你看。”
一抬眼,隻見老公的右眉心處豎起一道一公分長的口子,鮮血正在眼鏡框後麵緩緩地往下流。
她“噌”地一下站起來:“怎麼了?怎麼成了這樣?”她的兩手哆嗦在胸前,心懸到了嗓子眼上。
“沒事,剛才洗澡的時候,一低頭不小心碰到了水龍頭上。”老公摘下眼鏡,像沒事似的,用紙巾輕拭傷口上的血。
她的心,頓時像被刀子剜過一樣地疼痛:“快,快去醫務室包紮一下,快!”她急的真想馬上拽他去。
“沒事,我去上班了。你一會兒記得吃飯,涼了,就用微波爐熱一下。”說罷,他攥著一小塊紙巾出了家門。
她急忙從書房追到客廳,呆呆地望著那扇厚厚的已緊閉的門,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外麵的天氣刺骨地寒冷,傷口著了風可怎麼辦?她很快發短信讓他一定要去包紮。可他隻回複了五個字:“沒事,放心吧!”
就在那一天中午,下班後的老公依舊和往常一樣給她打了一盒飯回家,並依舊推開門笑嗬嗬地招呼:敏蛋,吃飯了!
看著老公那一臉慈善的笑容,看著他眉心處豎起的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再看看桌上那香味撲鼻的飯菜,想想他十幾年來一直為家人無怨無悔的付出,她的眼睛濕潤了。
她突然意識到,這傷就是她給折騰出來的。老公那麼忙、那麼疼愛自己、包容自己、事事順著自己、緊著自己花錢、為自己縫縫補補,自己還不得安寧惹他分心,真是太不懂事了。老公也不是鐵打的啊,這麼多年自己怎麼就不曉得心疼他一下、替他分擔一點呢?難道為了兩個人的幸福、暫時放棄一些自己的事就真的活不了嗎?難道自己天生就是個隻會享受、不會付出的人嗎?
她一次次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自私、自己的冷酷無情,也徹底地窺見了靈魂深處中的自我,那個醜陋狹隘的自我。
返回書房後,她決心做一個好人,一個懂得體貼老公、關愛家人的女人。
她的心,漸漸恢複了平靜。她突然那麼地想見她的老公,那個每餐都牽著她的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喂她小酒酒喝的老公……
然而,老公已奔赴千裏之外的火車上,回老家看他的母親去了,因為他慈祥的父親,已於9月份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老公回家的心很急切,他把新年的快樂帶給親愛的母親,她的心是安的。
寂靜的、淩晨三點的新年之夜,已看不到窗外濃濃的燈火,每個沉睡的家庭正徜徉在一個個甜蜜的夢中。而她,也在重塑自我的懺悔中,享受著幾聲溫暖的祝福。
新年,一定學做好妻子!
依稀,夢裏的雪花,正紛紛揚揚落滿她的世界,她的臉蛋正緊貼著列車窗的玻璃,兩眼凝望著飛馳而過的雪野,心撲通、撲通地駛向夢中的異鄉。
2009-01-01 13∶5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