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你的話講得如此漂亮,是否有什麼秘訣?沒有的啦!隻不過我使用的語言,正是莎士比亞、彌爾頓這些天才們使用過的,所以不得不精彩!這是蕭伯納在《窈窕淑女》中的一段經典對話。當有人問張曉風:你的文章寫得那麼好,真是不簡單,一定有什麼秘訣,能否透露一點?她便模仿蕭氏的口吻,說:沒有的啦,哪有什麼秘訣?不過每當我提起筆來的時候,不由得想起,我現在使用的語言,正是孔子、孟子、李白、杜甫曾經使用過的,下筆就不得不格外謹慎!張曉風這兒多半省略了一句:文章就不得不精彩!
沈從文說過:有些人真奇怪,一輩子寫小說,寫得好是應該的,不奇怪,寫得不好倒真叫人奇怪。這是大師證道之言。吾乃碌碌凡夫,況且半路出家,迄今為止,滿打滿算,寫作散文的曆史不超過五年,因此,不敢自誇海口,隻是羨慕蕭伯納和張曉風的識見,願借二位的口吻自勉:在這樣一種大氣磅礴的時代,以全副的生命追問和生命體驗投入創作,你沒有理由不兢兢業業!你絕不能掉以輕心!
散文,這是上帝賜予我的一塊新的綠洲。曾記否,生命之舟剛剛駛過天命之年的碼頭,便已經厭倦了既定航道的逼仄和單調。直至有一天,忽然瞄上了文化那是1995年半垂的風帆才又急速地張起。我曾在一篇短文中闡述當時的心態:文化也者,先文後化,亦文亦化,全身心與文俱化。一筆在手,猶如乾坤團在握,唯覺文能補氣,文能豐神,文能禦侮,文能敵賊,而不複憂慮其他顧忌其他等待其他。每思欲與我中華文化而化這就是我心目中的徹底皈依。
下決心皈依文化之前,我素所敬重的一位長者,曾向我推薦他人的一部散文集;拖了很久,終於找來那本集子。說實話,沒有大激動,因而也就沒有大徹悟。某先生的筆墨,源於中國文人的書憤傳統。他的崛起,大大得力於既往的兩番浮沉,這是我的把握。一縷淡淡的苦味,像咖啡,摩挲著無數在生活大潮中疲憊了的神經。看來,一個拔萃的作者或一批稱職的讀者,常常有賴於某種幽情悵緒的發酵。但是不久,我竟鬼使神差地迷上了散文。並非因為情感世界起了什麼劇變,而是因為正如我後來在答《美文》編輯部的提問中說到一生命需要開拓,一個偶然的機緣,使我認識利用散文馳騁,也一樣能感受生命的博大和美麗。這種機緣,猶如冥冥中有人安排,時間、地點拿捏得恰是時候。它讓你從心眼裏覺得,以前種種,不過是今日的鋪墊,上帝不會無緣無故打發一個人來到世界上,你今生注定了還要幹一件事,現在看來,就是獻身散文。
出山不久,便寫出《文天祥千秋祭》。洋洋灑灑,有點像曆史劇,也有點像小說,當然,本質是散文。傳統的散文招數,早被我扔到爪哇國外。筆隨氣走,氣隨勢轉;一個明確的概念,就是破體!
破了體的千秋祭,一直得不到青睞,她在多家刊物的編輯部轉來轉去,始終轉不上版麵。怎麼辦?這時,我不得不審時度勢,窺測方向。窺測的結果是改寫千字文,短、平、快,有感即發,立揮而就,專門為各路報紙副刊提供散文快餐;為的是如時下某些年輕演員的自嘲先混個臉兒熟。這一招滿靈,未久,競騙得散文新秀的美稱。林林總總而又不免零零碎碎244的篇什,爾後結集為《歲月遊虹》,於1996年秋,交由作家出版社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