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人在哪裏呢?

帕金思仔細搜尋著每個角落,煤氣噴嘴上一張醒目的紙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把扯過來,上麵是凱蒂的親筆留言:

親愛的約翰:

我收到家裏的電報,說母親病重。我搭乘四點三十分的火車去看她。你不用擔心,山姆哥哥會在火車站接我的。冰箱裏有冷藏羊肉。我希望這次母親不是扁桃腺炎複發。我還欠送奶工人六角錢,記住他來了幫我給他。我記得,春天有一次她病得不輕,挺嚇人。煤氣表的事,別忘了給煤氣公司去個信說一聲,你的短襪洗好了放在最頂層的抽屜裏。我明天再寫信給你。

凱蒂

他們結婚兩年來,從未分開過一個晚上。他手裏拿著便條,直愣愣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腦子裏像漿糊一樣。現在,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突然起了變化,使得他不知所措。

他無力地掃射著屋裏的一切:餐椅背上的那件她吃飯時常穿的紅底黑點睡衣,現在已經成為一件無精打采的擺設。由於趕時間,她把平日穿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東一件、西一件的。旁邊扔著一個她最愛吃的黃油硬糖的小紙袋,連口也沒有來得及紮上。一張中間被剪成長方形口子的日報無力地躺在地上,顯然是凱蒂把上麵的火車時刻表剪掉了。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精氣神,這些完全說明一種缺憾,一種元氣的喪失,靈魂與生命的分離。身處這間毫無生氣的房間裏,帕金思心裏湧現出一種莫名的感傷。

他動手開始拾掇房間,並盡可能地讓它恢複往日的容貌。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衣服,卻像觸了電一樣,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上心頭。平常她在的時候,他覺得她有點煩。他從來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凱蒂真的不在了,他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已經完全成為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空氣一樣,一刻也不能少。平常自己太不在意了,竟然把她當成真空一樣。現在,她離開了,而且沒有事先通知他一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好像根本不曾有過似的。當然,這次分離隻是短暫的,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回來的,最多一兩個星期。但帕金思卻感覺空落落的,仿佛死亡之神已經向他伸出了手,他寧靜和諧的家庭生活好像馬上就要不存在,太可怕了。

帕金思從冰箱中拿出冷藏羊肉,煮了一壺咖啡,獨自坐到餐桌旁,看著草莓果醬瓶上保證質量的商標。每晚的燉肉和像摻入鞋油一樣的涼拌菜,都變成了他對逝去幸福的無限懷念。他那溫馨的家庭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一個扁桃腺發炎的丈母娘把他的家庭守護神領走了。獨自一人青燈黃卷的晚餐後,他開始坐到窗前發呆。

他本來是愛抽煙的,現在也沒了心思。窗外的大街上,霓虹燈在閃爍,來來往往的夜遊神在召喚他,邀他一起去歌舞升平。今晚是完全屬於他的。再也不會有人盤問他的去處,他也不用編造任何謊言,盡可以放心大膽地去逍遙一番,像快樂的單身漢一樣,想什麼時候回就什麼時候回。隻要他願意,他可以開懷暢飲,到處遊蕩,即使徹夜不歸也沒有關係,凱蒂不會憤怒地奪去他的酒杯。隻要他高興,就可以在麥克洛斯基那兒,和那幫狐朋狗友打台球,一直玩到天亮。凱蒂在的時候,弗羅格莫爾公寓是他的監獄,令他討厭,他總認為婚姻就是墳墓,讓他不能伸展拳腳。現在他完全解放了,凱蒂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