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有人在敲門。杜爾希打開門。房東太太臉上堆著假笑站在門口,她要仔細嗅一下杜爾希有沒有偷用煤氣燈煮東西。這時,房東太太發話了:“樓下有一位先生要見你,叫什麼韋爾金思。”
對於那些把“豬仔”視為一個大人物的可憐女人來說,“豬仔”總是以這樣一個名號出現的。
杜爾希轉身到梳妝台上拿上去手帕。突然,她停住了,使勁地咬了咬下嘴唇。剛才她照鏡子的時候,隻看到自己像一個處於仙境的公主,此刻才大夢初醒。她忘了,有一雙憂鬱、美麗、嚴肅的眼睛正盯著她看呢!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她行為的人,不管是讚成還是反對。他就是站在梳妝台上那個鍍金鏡框裏的吉慶納將軍,他身材修長筆挺,臉龐俊秀而憂鬱,充滿魅力的眼睛裏滿是傷心和責備。
杜爾希機械地轉向房東,動作有點像自動玩偶。
“請轉告他,我去不了了。”她顯得無精打采。“就說我病了,隨便怎麼說都行。隻要告訴他我不去了,就行了。”
房東走後,杜爾希關上門,並把門鎖好,然後撲到床上,足足哭了十分鍾,幾乎把她的黑帽羽都弄壞了。吉慶納將軍是杜爾希唯一的朋友。在她的心目中,他是英武的騎士,無與倫比的男子漢。他臉上有一種隱隱的憂愁,上髭非常漂亮,讓人浮想聯翩。他眼睛裏透出的那種嚴峻而溫存的目光,簡直讓她有點兒害怕。私下裏,她常常幻想,有一天他身披佩刀,腳蹬長靴,專程來這裏看望她,並向她求婚。有一次,一個小孩在外麵拿鏈子抽路燈的柱子,發出噌噌的聲響,她還神經質地打開窗戶看了看,以為是將軍來了。這當然是在白日做夢。吉慶納將軍正率領大軍在日本和野蠻的土耳其人作戰,怎麼會從鏡框裏走下來呢?不管怎麼說,那天晚上,他的一個眼色還是把“豬仔”擊退了。是的,至少那一晚,他流露出來的意思,她完全明白,並且照做了。
哭過之後,杜爾希站起來身來,脫掉那身外出服,換上往日的藍色舊睡袍。晚飯就省了吧!她唱了兩段流行歌曲,接著開始全力對付鼻子旁邊的一個小粉刺。完事後,她拖了一把椅子到那張搖搖晃晃的桌子跟前,拿出一副舊紙牌想給自己卜上一卦。
“這個可惡、討厭的家夥,太無恥了!”她憤憤地罵道,“我的言談舉止,哪點兒表示對他有意思了!”
九點鍾的時候,杜爾希從箱子裏拿出一盒餅幹和一小罐果醬,飽飽地吃了一頓。她拿了一塊塗了果醬的餅幹,敬送到吉慶納將軍麵前,可是將軍無動於衷,像獅身人麵像盯著一隻蝴蝶。
“不愛吃就不吃好了,何必用那種神氣的眼色來責備我?如果你的周薪也是六塊錢,你就不會這樣神氣了。”杜爾希自言自語道。
她對吉慶納將軍這麼不尊敬確實不是什麼好兆頭。接著,她又把博範紐多·切利尼的麵像朝下翻了過來。這倒不是她討厭他,而是因為她把他和亨利八世搞混了。
九點半的時候,杜爾希看了那些相片最後一眼,然後熄了燈,上了床。臨睡前,隻能對她的偶像看上一眼,連說聲再見也是無聲無息的,太讓人鬱悶了。
講到這裏,這個故事也沒有講出一點名堂。
後來,“豬仔”再一次請杜爾希出去吃飯。這次正趕上她覺得更加寂寞的時候,而吉慶納將軍又正好望著別處,於是……。
接著前邊的夢說,夢中,我看見自己站在一群看上去很有錢的鬼魂旁邊,一個天使警察抓住我的左翅膀,問我跟那群人有什麼關係。而我反問:“他們是誰呀?”
“哼,他們是那些雇用女工、每星期給她們五六塊錢的老板。你和他們是一類人嗎?”
“我發誓,絕對不是。我的罪孽遠不及他們深重。我隻是放火燒了一個孤兒院,為了一點小錢殺過一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