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北方點點頭沉默了，李盛農歎了一口氣：“現在有人到處告狀，甚至找到高層的領導。”說罷看著萬北方說，“北方同誌，你上次帶回來有關西州土地的錄像帶，經有關部門鑒定，這盤帶子是人為導演的，你怎麼看這件事？”
萬北方心裏一沉，驚詫得有些茫然，看著李盛農不知說什麼才好。
奚易榮笑了笑：“北方同誌，盛農部長說的那盤帶子我也看了，帶子價值還是有的，至少說明一個問題：此人為何這麼處心積慮地找證據？看來這裏麵還有文章可做啊！”
李盛農沉默了，嶽陽明很是感慨：“好啊，好啊，看來有人急於跳出來嘛，所以，下一步如果立案的話，可以以此利用腐敗集體成員之間的博弈，找到查案突破口嘛！”
李盛農擺擺手含蓄地說：“陽明同誌，還不能急於下結論，下一步你們還是再好好巡視，了解清楚情況再談立案的事。聽說馬言森為了插手西春跨江大橋工程還找了上級有關領導反映問題，材料都批轉下來了，有些問題很尖銳啊！”
奚易榮不動聲色地說：“能否證明那盤帶子有沒有文章，還得靠同誌們多下點功夫找些佐證來證明嘛！”
萬北方坦言：“佐證太多啦，比如，為什麼西州有那麼多群眾上訪告狀？通過分析我發現，這些事情是現階段西州黨群、幹群矛盾激化的突出表現，是一些黨員幹部缺乏群眾觀念、傷害群眾感情帶來的嚴重後果。這些年來，西州發生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矛盾和糾紛較多，一些領導幹部在處理這些問題時往往表觀出重商輕民傾向，工作方法簡單粗暴，習慣於運用行政壓製甚至動用警力的辦法，常常使一些諸如群眾集體矛盾問題轉化為幹群矛盾。另外，有的幹部違反規定投資入股經商、辦企業，官商勾結、與民爭利，喪失了群眾的信任。由於種種原因，當前在一些群眾中不僅存在著‘仇富’心理，還存在著‘仇官’、‘仇警’心理。西州群眾性上訪表明，目前黨群、幹群關係確實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如果不加以有效解決，必然導致群眾積怨上升，社會不穩定因素增多，甚至威脅基層政權。”
奚易榮聲音低沉而嚴肅地說：“北方同誌說得有道理，現在相當一部分幹部不是根據群眾的需求，而是循著升官的軌跡來研究製定工作目標。這必定造成幹部熱衷於掙錢、辦企業，而忽視了民生和社會建設。”
奚易榮進一步補充道：“我曾聽說這麼一件事，說是中海市檢察院辦了一個案子，中北房地產公司因買賣土地窩案牽涉公司管理層大大小小20多人落馬。其中，有一位副總交代，多年前，他在西州為拿到市中心一宗麵積達數百畝的土地開發高檔住宅小區，找到馬言森幫忙，時任市委書記的馬言森讓當時的常務副市長姬同慶出麵協調，最終使其順利拿到了土地。當然，這個老板並沒有交代他向馬、姬送過什麼好處，但從這條線索我們可以翻翻曆史，看看時任市長、市委書記馬言森的政績。當時，在西州，被視為鐵腕書記的馬言森曾一度引發爭論，他大力主持舊城改造，在塑造政績的同時改善了西州環境，是西州2200年建城史上對西州改變最大的官員，而實際上素以鐵腕拆遷聞名的馬言森，在西州民間一直非議不斷，群眾都譏諷他搞的是建設性破壞！甚至有人說查馬言森其實很容易，查查西州市區的舊城改造和護城河治理如何招投標就夠了！還有人說，馬言森的親朋好友在這一改造過程中幾乎承攬了所有工程！”
李盛農插話道：“這些傳言在社會上流傳有些日子了，真偽還有待於進一步鑒定！”
奚易榮點點頭：“是啊，所以就要求大家多下些功夫了解情況。”
這時，李盛農起身去了衛生間。奚易榮才直言不諱道：“當時馬言森曾作為副省長候選人之一，正是因為這些傳言而落選。被破例批準保留市人大主任職務後，他極力舉薦市長姬同慶接了他的班，其目的就是為日後退到二線或離職後牟取更大的利益打下基礎，並同時利用在位時編織的人脈關係，當然也包括自己提拔的親信隊伍，作為退位後發揮餘威的權力影響，大肆謀取非法利益。而實際上，姬同慶當上市委書記後，可能有些事辦得沒讓馬言森滿意，說難聽點就是很失望，所以，他才會……”奚易榮說到這兒頓住了，過了一會兒，他話裏有話地發起了感慨：“有些人在位時可能看上去比較清廉，而退位後才露出猙獰醜態，讓人吃驚不小啊！而這些人往往都很‘精明’，他們知道自己即使貴為縣處級、廳局級乃至省部級領導，畢竟總有退位的時候。於是，有人選擇了在位時大撈一把，以便日後衣食無憂；高明些的，在位時為他人牟利而不直接收受他人的好處，等到退休後再到受過他幫助的人的公司掛個名，當個股東、顧問什麼的，享受著源源不斷的好處。還有一種更高明，對這些眼前的利益不滿足，便有意識地栽培自己的親信，以便退休了還能假借這些親信手中的權力繼續腐敗！”
大家默默聽著，並不表態，也不驚奇，好像這些情況大家都了解似的，奚易榮深深歎了口氣又說：“我剛才是想告訴大家這樣一個事實：混跡於官場中的腐敗分子並非落眼可辨，他們中的許多人極擅偽裝，有的還會通過利益安撫等手段，拉攏一批忠誠的‘夥伴’。他們也並非一無是處，有的在腐敗的同時，也仍幹了一些分內的工作，甚至還幹得比較出色，為其腐敗行為披上了華麗外衣。所以，我們巡視工作的重點要放在這些人過去的輝煌政績上多了解情況，這也是國民書記和滿弘書記的要求！”
大家都沒聽出奚易榮話裏的含義，臉麵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而萬北方卻隱隱地嗅到了一絲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