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腐敗初現 10 醇酒美人
暈黃的街燈,朦朦朧朧地點綴著神秘的夜晚。萬北方和賀常安、於時達這些天來一直流連於西州的大街小巷,尋找以前從不注意的風景,他們甚至於還常常發癡似的瀏覽街上大人孩子張張不同的麵孔,猜想每一個表情背後發生著怎樣的故事。作為東聯省委巡視一組,他們此次來西州的任務非同尋常。然而,這些天來他們看到了什麼?又巡到了什麼?連他們自己都感到有些茫然。
在西州夜幕蒼茫的解放路上,奔跑如玩具車般輕巧的車輛川流不息。經過解放門新建起的立交橋,他們在那兒看南來北往的車水馬龍,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多忙忙碌碌的畫麵在此集中?於時達笑道:“這情景不由得讓我想起林語堂先生的玩笑: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國的鄉村,屋裏安有美國的煤氣管子,有一個中國的廚子,有一個日本的妻子,再有一個法國的情婦。”
萬北方眉頭緊皺,說:“你說的是指人如何生存最理想、最浪漫,可在西州這幾天的所見所聞,我覺得這些固然是人們最理想的追求,但有些人原本就擁有了它,卻因麻木而不知它的存在,像是笑話裏騎驢找驢,結果就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你看看,這些人忙忙碌碌,難說有的都已迷失了方向。”
萬北方手指立交橋下霓虹燈閃爍中忙碌的、似乎在尋覓的人群,歎了口氣,說:“我覺得人如果一時迷失了方向是正常的,難能可貴的是迷失了後,能冷靜下來想一想,想想自己所處的現實環境和位置,那樣就能發現原來自己苦苦尋求的‘驢’就在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後再思考這樣一個根本的問題:那就是人為什麼活著?”
賀常安馬上點頭說:“北方說得很有哲理。是啊,我總覺得人不要做人生的過客,昏昏沉沉地活,糊糊塗塗地死,對不起這珍貴的生命!”
萬北方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來:“是啊,生命有限,奉獻無涯。人需要利用這有限的人生時間,一步一個腳印,為世界留下點什麼。不必慨歎自己的光微弱,發出來就會為人間增加些溫暖。我讀大學時,我的一個教授曾向我們推薦過艾青的詩句:‘即使我隻是一根火柴,也要在關鍵時刻有一次閃耀。’的確,作為一名黨員幹部,在人生的道路上,正需要我們生命的‘閃耀’,去溫暖生活,照亮世界。可是,現實中呢,有人卻拚命地索取這些溫暖和光亮,以至於整個世界烏煙瘴氣,黑雲籠罩!如果我們也和他們一樣索取,一樣扭曲了靈魂,或者是內心狀態常常保持不冷不熱,50度微溫,有時進取,又很快消沉;有時激動,又忽然冷卻,這社會將會變成什麼樣子啊?太可怕了,真不敢想象!”
萬北方的話讓大家沉重起來,三個人許久不再說話。於時達提醒萬北方道:“你的戰友晉國南今晚為咱們設宴怕要讓他們久等啦!”
正說著,萬北方的手機就響了,萬北方搖搖頭歎道:“說曹操,曹操到!”
萬北方接完晉國南的電話,三人才默默地走下了立交橋,順著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不覺地來到了聞名全國的西州夜市。這兒有五光十色的燈光,有琳琅滿目的商品,有全國有名的小吃,也有讓人銷魂的按摩,更有紙醉金迷的生活……當他們再次踏進這塊地方,初次帶給他們的美感早已蕩然無存。
晚宴定在晉國南在文化路新開張的煙雨樓大酒店。這條街是步行街,他們越走越覺得這塊地方是個寶地,他們幾乎可以用八個字概括:鬧中取靜、幽靜雅致。萬北方遠遠地就望見了“煙雨樓大酒店”金燦燦的招牌,記得去年這兒還是新華書店。萬北方暗自歎服晉國南的商業眼光,跑到這兒開酒樓,真是別出心裁。酒店不算太大,在西州這樣的地區級城市最多算個中等酒店,在裝修上也絕無浮華之氣,簡潔明快,一些小擺設壁掛以及西州藝術界名人的字畫,都透出一股濃濃的文化氛圍。
晉國南早等在門口迎接他們的到來,他笑哈哈地一一和他們握完手,問萬北方:“怎麼搞的老萬,這麼長時間才來,就是從省城趕來怕也到啦!”萬北方打著哈哈卻駐足在廳堂裏凝神靜思,晉國南看他專注的樣子,問道:“北方,怎麼樣,我這酒店還算雅氣吧?”萬北方歎道:“國南,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哪,我看這酒店何止是雅氣,簡直完全融入了你晉氏的個性!”
晉國南過來用拳頭輕輕搗了搗萬北方的小腹,拉住他的手,道:“走,到樓上包廂裏說話。”三人這才跟著上了樓。
上樓的時候萬北方問晉國南:“今晚還有誰來?”晉國南帶他進了紐約廳坐下才打著哈哈回答:“都是些朋友嘛!朋友嘛!”萬北方又問他最近生意場上的一些情況,晉國南答非所問道:“最近北京來的一朋友給我弄來了啟功和沙孟海等大師的作品,還有一個畫馬的……叫什麼來著?”
萬北方開玩笑道:“不會是徐悲鴻吧?”
晉國南搖搖頭道:“不是徐悲鴻,但卻是徐悲鴻的一個名徒!”
於時達插話道:“北京的名字、名畫可是贗品多啊,你不會上當受騙了吧?”晉國南撇撇嘴,說:“你們也太小看我了吧,這年頭,我還不知想騙誰呢!”
萬北方笑問:“那你是怎麼鑒定真偽的?”
晉國南道:“我找了中宣部一位退下來的副部長鑒定過了,據說這位副部長的兒子曾在文化部音像出版管理司任職,後來棄官從商,好像姓季,季什麼來著……”
萬北方點點頭道:“對,好像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山水和人物都很有名。”
晉國南道:“如今他今非昔比,聽說在北京昌平還買了幾幢別墅,說是與廣東、深圳聯手開了音像公司,生意做大了,閑暇之時他不攻山水,卻專攻美女像,畫得有了名氣,圈子裏稱他美女大師。”晉國南說到這兒直咂嘴,“他給了我幾幅,到時也送給你一幅,說不定對你仕途有一定幫助呢!”
萬北方忙表麵應和說謝謝,晉國南道:“是這位畫家帶我那朋友弄了啟功大師的字,後來又帶我找人買了沙孟海傳下來的字。”
萬北方忙問:“是大師的真跡嗎?一般市麵上很難找的!”
晉國南用肯定的語氣回答:“絕對真跡!我找行家專門作了鑒定!”
正聊著,服務員打開門引領一豔麗的女子走了進來,見了晉國南和萬北方分別鞠躬道好。萬北方見了覺得眼熟,正納悶,晉國南介紹道:“這是阿春,大家都說她像中央電視台一個剛剛走紅的女主持人,北方兄,你看像嗎?”
萬北方突然覺得這個阿春很像上次在晉國南的娛樂城見過的小米,但是眼前這個女子一頭披肩長發,身著一套白色蕾絲的Chanel套裝,頸上配著一串大而飽滿的珍珠項鏈,越發顯得端莊穩重,氣質超群,與上次娛樂城裏的那個小領班顯然是兩種風格。可是,如果是不同的兩個人,又怎會長得如此相像呢?正納悶間,晉國南又向他介紹道:“阿春剛升為我們公司的辦公室主任。”說罷衝著阿春道:“阿春,這位是我的老戰友萬北方同誌。”阿春大方地伸出了手,微笑道:“久仰、久仰,萬先生可是當今社會少有的坐懷不亂的好男人啊。”
晉國南打趣道:“怎麼阿春,你不會是一見鍾情吧。”
萬北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阿春卻大膽地用雙手握住了笑道:“何止是一見鍾情,現如今像萬先生這般正統的男人真是都死絕啦。”萬北方沒有接茬,但阿春握住他的手不放,還想過來做擁抱狀,萬北方很巧妙地掙脫了,仔細打量了阿春幾眼。阿春俏麗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低聲地問:“萬先生,我知道在您的心裏,我們這些女人是沒有格調的,對嗎?”
萬北方尷尬地說:“阿春你可別這麼說啊,每個人的習慣和作風都是不一樣的嘛。”
阿春這才莞爾一笑,坐在了萬北方和晉國南之間。
剛坐定,一位身材矮小胖胖和一位高高瘦瘦的人一前一後連說“失禮失禮”,雙手抱拳走進來。
胖先生伸出手徑直握了萬北方的手道:“這位一定是萬先生吧?久仰,久仰!”萬北方有些不好意思,臉朝晉國南探道:“國南,這位是……”
晉國南連忙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雄業發展集團的總裁兼董事長顧大可先生,另一位是……”
萬北方打斷晉國南的話說:“這位一定是我們西州市常務副市長俞者法先生,對吧?”
晉國南問:“你們認識?”
萬北方說:“電視上見過麵嘛,本來這次要和你及高市長等幾位領導聊聊的,可你們都出國了是不是?”
“對!對!我們去幾個國家招商引資,成果也是出乎意料的顯著!”俞者法誇張地說著,疾趨上前雙手握著萬北方的手解釋道,“今天我們又來遲了,真對不起!真對不起!我們接到晉總的電話就馬上出門,結果還是臨時有事給耽誤啦!”
晉國南半真半假地笑道:“沒關係,等等你們這些父母官是應該的嘛!”
俞者法極力謙恭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你這番話是批評我們是不?”兩人被晉國南讓到中心位置落座後,晉國南叫服務員開了席。
俞者法先站起來致辭:“本來姬書記等領導要親自來給大家送行的,因省裏有個會趕不過來,臨時讓我來代表並讓我轉達他對大家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