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北方尷尬地歎了一口氣，說：“不是我想得複雜，而是這世界太複雜，你我早已經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你呢，更不是以前那個單純、直爽的晉國南了！”
晉國南停住腳步，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有些生氣地問：“我怎麼不是以前的晉國南啦？你倒給我說說看！”
萬北方不再跟他較真，沉默片刻，手一揮，道：“你說，你說，有什麼事盡管說，能幫上的我一定盡全力！”
晉國南看了看萬北方，歎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些日子我總感身子虛，怕是被傳染了艾滋，後來驗了血，做了全麵檢查，結果是虛驚一場。但總覺得身子越來越虛，吃了不少藥也不見效。找了不少名醫開了偏方，結果還是不行。上個月在西門胡同口找了個江湖郎中，此人自稱是孫思邈的後代，結果被騙了好幾萬塊錢，吃了他開的藥，讓我拉了一個星期的肚子，還差點見上帝！”
萬北方一聽哈哈笑著挖苦他道：“你吃啥藥都不頂用，晚上少找紅顏就好啦！”
晉國南不接話茬卻問：“原來軍醫總院的老中醫廖金平你還記得嗎？”
萬北方想了想，說：“是有這麼一個人，據說他後來轉業到省中醫院當了主任醫師。”
晉國南點點頭道：“這老家夥現在成了名醫，坐堂聽診少了，一般人找他弄個方子很難，非得熟人介紹才行，最近這段時間應邀來到西州在市中醫搞專家門診！”
萬北方愣了愣，不解地問：“你不會讓我去幫你找這個人吧？”
晉國南不好意思地說：“就是讓你出麵找他，聽說這個人很清高，沒有熟人，他根本不會給你開方子！”
萬北方苦笑著說：“不會吧，現在是市場經濟，他再清高不還得要賺錢吃飯？再說，我和他也不熟悉，隻是我愛人薑豔和他曾是同事而已。”晉國南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萬北方已經領悟了他笑的意思，那是讓他給薑豔打個招呼，再讓她給老中醫介紹一下找他開方子。萬北方一邊走一邊用手機給薑豔打電話。
不一會兒薑豔回了電話，說老中醫正巧在，讓他們直接到西州市中醫院掛個專家號找廖金平就行了。
倆人打的到了市中醫院掛了中醫專家門診，見了廖金平。晉國南一口一個“廖老”，客氣得讓老中醫有些不好意思。號脈良久，老中醫沉思片刻道：“你這脈息是左寸沉數，左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虛而無神。其左寸沉數者，乃心氣虛而生火；左關沉伏者，乃肝家氣滯血汙。右寸細而無力者，乃肺脈氣分太虛；右關虛而無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克製。心氣虛而生火者，內躁不安，夜間不寐。肝家血虧氣滯者，必然肋下疼脹。”接著又問晉國南的肋下平時有無脹疼感，晉國南連連點頭說：“廖老真是神醫，說言極是！”老中醫又道：“肺脈氣分太虛者，頭目不時眩暈，寅卯間必然自汗，如生舟中。脾土被肝木克製者，必然不思飲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軟。據我看你這脈息，應當有這些症候才對。”
萬北方並沒聽懂老中醫的話，但晉國南連連點頭，一邊還詳細地向老中醫訴說自己近期身體不適症狀。老中醫聽罷又道：“據我看你的脈息，你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之人；聰明忒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多。另外，性事過縱，則傷脾傷腎，這就是病源，我給你抓些藥，待用藥再看看效果。”於是低頭寫了方子，遞與晉國南。上麵字跡龍飛鳳舞，萬北方和晉國南雖都頗懂書法，但也隻認得“人參二錢，白術二錢；土炒雲苓三錢；熟地四錢；白芍二錢，炒汪氏三錢，香附米三錢”等幾味藥來。
萬北方謝過廖金平，晉國南還向老中醫討了名片，千恩萬謝走出門來，道：“老家夥醫術高明得很，以前在總院咋沒這麼厲害？”下了樓，晉國南又道，“下次還要請教老家夥，看來我這病於性命終究無妨的。”就放心取了藥走出醫院。
萬北方一看時間還早，心想一下午還得泡在酒店很沒勁，就說找個地方再聊聊。晉國南笑道：“你不妨到我的娛樂城‘視察’一下嘛，你為我跑了半天的腿，也算作對你的答謝！”
萬北方沒說話，腦中的各種思緒分子卻像蝴蝶在巴西扇動翅膀一樣飛速旋轉起來：萬北方對晉國南娛樂城的“花樣”早略有耳聞，聽說那是個連上帝也會麵臨誘惑的世界。但是，眼下還是白天呢，光天化日的。而且，晉國南當副總的雄業集團與西州班子的某些重要領導，似乎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也罷，今天就順水推舟，見識一番，順便看能不能從晉國南口中套出些什麼內幕。
於是，他做出一副順其自然久經“沙場”的樣子說：“好啊，去看看。”
晉國南帶他去了漢陽門街一家門麵氣派豪華的娛樂城。萬北方一見那金碧輝煌的陣勢，還是有些多餘地問了句：“你這裏，正規嗎？”
晉國南看著萬北方略被唬住的樣子感到有些好笑，心想他這老戰友在官場那麼多年，居然還沒有學會一些官員們“享受”式的生活方式，不禁感歎，萬北方這個人還是太老實了。於是，他理論性很強地為萬北方介紹說：“我這兒可是集酒吧、健身房、桑拿、足浴於一體的娛樂城，到這兒來的都是上帝級的人物。坦率地告訴你，我這地方的檔次和省城的會所差不離，絕對正規，根本沒有那種烏七八糟的事。”
萬北方知道烏七八糟的含義，心想自己的這種提問方式還真是頗顯愚蠢，就像一個凶手，他怎麼會承認自己的手中沾血呢？於是他不再說話，跟隨晉國南走了進去。
娛樂城的大門兩側，有兩個長相精幹的保安朝他們行禮，主入口是一個紅色金漆大門，長達10多米，從側麵看有10多道暗紅色雕花門框。晉國南介紹道：“12是中國數字，12個月、12屬相都來源於此。所以，這12道門給人層層迭進的感覺。”說罷帶萬北方往裏走，萬北方感覺仿佛進入了某處頗有格調的現代派藝術館，處處蘊含著變通的設計理念。第一道門好像有尊佛在打坐，也似蘇州虎丘塔的造型，演變到最後一道門呈現出的是四合院屋簷的形狀。所有紅門都是純木質地，顏色很正。紅門走道兩旁配以蠟燭點綴，展現出一種妙不可言的通透智慧的感覺。萬北方想，要是在晚上這種布置肯定更有氣氛，更顯尊貴壯觀之氣派。
他們從紅門穿過四合院，便見北、東、西廂房。萬北方一看這種建築結構新奇獨特，便忍不住向晉國南討教設計理念，晉國南介紹道：“我這兒運用的是皇族尊貴視覺元素及材料，既秉承了皇城內古老院落的厚重曆史氣息，又充分與現代人居相結合。西廂房由於進深比較淺，設計師設計成了會客室，客人可以在這裏等待或小憩。”晉國南說罷帶萬北方進了西廂房，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這兒是我生意場上貴客足浴的地方，今兒讓你跑腿肯定腳走累啦，算是給你雙腳的一點回報吧。”
萬北方走進去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裏麵璀璨耀眼的燈光給人以飄渺虛幻的感覺，裏麵的奢華更讓他歎為觀止。晉國南用一種專業的口吻對萬北方說：“這紫檀地麵，金箔坐佛的自動門，還有這兒牆麵的設計靈感來自於我對敦煌文化的理解升華，這金色與紅色的搭配嘛，貴氣十足，能給人很強烈的視覺衝擊。像北廂房，也就是正廂房，比這兒大多啦，那裏麵還有朱雀玄武等四件擺設，紅色金箔門與黑色接待台的衝突融合，延展空間的鏡麵設計，給人的尊貴感不言而喻。”
萬北方歎道：“何止是不言而喻，簡直是妙不可言哪，今兒你算讓我長了見識。”
晉國南有些狐疑：“北方兄你真的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不會在我麵前裝吧？”
萬北方打著哈哈道：“你接著給我介紹，我現在隻對你這別具一格的建築有興趣。”
晉國南手一指繼續說：“你看到那邊有兩道藍色的門，它可是通向幾個廂房與整個園區的入口，這個創意如何？”
萬北方點點頭，說：“用這種色調，顯示出你對中國文化的理解與熱愛，看來十年前我認識的那個重視曆史、崇尚文化的晉國南，還沒有完全消失。隻是我不理解，設計師在做空間設計時，如何能把你的意圖恰如其分運用並讓你所領會的中國文化能在這裏得以體現，最後殊途同歸呢？”
晉國南又恢複了他的商人本色，滿不在乎地說：“這個嘛，當然是錢起到的作用！”
兩人正說著，突然間鼓樂喧鬧，從外麵齊齊整整地走進一列小姐，全部身著旗袍、長發烏黑，但看出一個個準備得有些倉促，難掩睡眼惺忪、頭發淩亂。打頭的小姐過來低聲道：“晉總來啦？”又看了看萬北方問，“這是客人吧？”
晉國南沒吭聲，顯然對她們這種懶散作風有些不滿，他側目對那個和他說話的小姐說：“怎麼這麼慢，你是怎麼管她們的？看看一個個烏眼雞沒睡醒的樣子，不是要你跟她們說，必須隨時做好十二分的準備迎接客人嗎？”
這個小姐本來想分辯現在是白天小姐們幾乎都在休息客人們一般晚上才來什麼的，但一抬眼，看見晉總身邊的這個客人方麵闊耳，氣度不凡。而晉總待他，又分明與別的客人更有些不同似的。於是咽下話，低頭說：“知道了，下次我一定讓她們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