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受命巡視 4 飯局
一架巨型波音寬體客機雷鳴般呼嘯著轟然著地，沿跑道緩緩滑行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機身輕微震顫著，卻給機上的所有人有了一種落地生根的踏實感覺。
夜幕深沉，東聯國際機場亮著刺眼的白熾燈光。機場指揮塔上的燈光如萬把銀光可怖的利劍直插蒼穹。西州市委副書記、市長高治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俞者法，市財政局長魏建權、市建委主任陽學光一行四人邁下舷梯時，在耀眼燈火的直射下，都不禁抖了抖身子，似乎這一抖就能抖去這不同尋常的招商引資十幾個日日夜夜的疲倦。
走在前麵的市長高治德，望著舷梯下幾張熟悉的臉和遠處閃爍的燈光，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此次出國招商引資雖說碩果累累，一個個項目都出奇順利地簽訂，而他的心裏卻越來越沒有底：緬甸、泰國、洪都拉斯、愛爾蘭、利比裏亞，最後一站是法國，18天6個國家，引資32個億！每個項目都是他沒有想到的順利，幾乎是每到一個地方都是走走看看吃吃喝喝玩玩，他的任務就是在那些他看都沒來得及看的項目上簽字，這些項目全是俞者法安排好的，俞者法所作出的決定似乎又是姬同慶操作的，而姬同慶的背後真正的老板又是誰？這個謎團在巴黎戴高樂國際機場登上飛機的一刹那他才豁然開朗：這個人一定是省委副書記、省長蘇玨誌！
這隻是高治德在冥冥之中的感覺。
來到西州，高治德覺得自己隻不過是“一把手”姬同慶的傀儡。他從共青團東聯省委書記的位子上來到西州任市長兩年多來，不是學習就是考察，西州的政治權力磁場核心是姬同慶，而姬同慶因為有蘇玨誌這個後台成了強有力的磁極，迫使進入磁場的每一粒鐵屑都按照姬同慶的意誌運行。因此，高治德在西州的一年裏無時無刻不保持著應有的政治敏感和警覺，但他越來越感到無力控製這強有力的磁極，有時甚至於都成了姬同慶那個磁場裏的一粒鐵屑，簡直荒唐至極！就像這次到境外招商引資，他在蘇玨誌的安排下，成了姬同慶的馬前卒。這次招商引資的計劃也是蘇玨誌今年初來西州視察時提出的設想，蘇玨誌人還沒回到東聯，姬同慶就組織智囊團開始籌劃。為了鼓勵招商引資，西州市政府按照蘇玨誌的講話精神專門製定了有關獎勵製度，決定按投資總金額的千分之九給予獎勵，蘇玨誌還真的批準了西州市政府的建議。在飛機上，高治德粗略一算，這32億人民幣，光獎勵資金就是2800多萬啊！這是什麼邏輯？西州作為東聯省的商業中心城市，在全世界都享有盛名，根本不需要什麼獎勵，外商來西州投資也是求之若渴啊！可這些，姬同慶卻堂而皇之地把獎勵政策變成了紅頭文件。作為西州的“一把手”，高治德卻還按照姬同慶的意圖在所有的引資項目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他是代表西州600多萬父老鄉親啊，可他這次招商引資之行卻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啊！他這樣做究竟是對自己的政治生命負責了，還是對西州改革開放的成果負責了？
高治德心煩意亂地在前來迎接的人前呼後擁下走出機場，正要上車的時候，西州駐東聯辦事處主任陳達先微笑地走上前，說：“高市長，我想請領導們到辦事處吃晚飯，休息一下，明早再回西州。”高治德心裏很亂，擺擺手說：“算啦，現在上高速從東聯到西州也不過一個多鍾頭，今天我順便回一下家，其他同誌自己決定，想留就去你那兒吧。”
俞者法上前笑嗬嗬地說：“高市長，這麼晚了，回去還要麻煩嫂夫人，我看我們就聽陳主任的安排吧，一個多星期了，大家一直在天上飛來飛去也怪累的，今晚大家在東聯簡單吃一點，然後好好睡個覺，你要回家我們不攔你。”
代表姬同慶專程從西州趕到東聯國際機場迎接高治德一行的市委副書記鍾江也上前勸道：“高市長，我看我們還是恭敬不如從命了，難得來東聯一趟，我們也順便檢查一下辦事處的工作嘛！”見大家都想留下來，高治德隻好同意了。
一路上，高治德滿腦子還是招商引資的事情，車隊到達新亞洲大酒店的門口他還不知道，經隨行的財政局長魏建權的提醒才下了車。
大家簇擁著高治德進了餐廳落了座，陳達先讓小姐開了五糧液，正要倒酒時，高治德態度堅決地用手罩住了杯子，說：“我這幾天上火，我來點礦泉水就行了，給其他同誌倒吧。”
陳達先不知道勸還是不勸，尷尬地站起來，看著小姐為難地站在那兒不知說什麼好。俞者法上前打圓場，說：“高市長，意思一下嘛，你一點不喝可要冷了陳主任他們的一片赤誠之心哦！”回頭向小姐招呼道，“來來來，倒上，倒上！”
高治德看陳達先站在那兒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子，就用緩和的語氣說：“那給我來點紅酒吧。”俞者法說：“高市長，你還沒喝膩歪紅的，我們這幾天喝洋酒都快把我喝出胃酸來了。”
高治德歎息一聲，說：“那就少倒點，我就意思一下，實在太累了。”組織部長出身的高治德，對下麵幹部的難處是略知一二的，對西州的幹部更是了解，據說，西州市委、市政府的幹部平均酒量在一斤以上，而且是五十二度以上的白酒。他歎了口氣，半開玩笑地說：“這酒啊，不喝傷情，喝了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