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務正業”的名牌大學生
自嬰孩呱呱墜地之後,天地間似乎便拉起了隱形的起跑線。挑著最好的月嫂,喝著最好的進口牛奶,上著最好的幼兒園……一切隻為了贏在起跑線上。相較於這種精明的快人一步,笨鳥先飛何嚐不是一種自我勉勵。
對於一大批莘莘學子而言,“俞敏洪”三個字似乎有種莫名的正能量。作為席卷全國的教育培訓機構的領路人,俞敏洪把自己立成了一道標杆——寒門學子、三度高考、北大差生……每個關鍵詞都足以讓深陷題海不能自拔的年輕人看到勝利的彼岸。
在18歲以前,俞敏洪一直生活在江蘇省江陰市的一個小村莊裏。那還是上個世紀70年代的鄉野農村,俞家的祖祖輩輩在這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少的俞敏洪在自家的薄田裏,插秧、割稻、開拖拉機,循著前輩們的足跡默默地前行。
沉默無言並不代表逆來順受。這個在長江邊上長大的農村娃,時常登上村頭那座小山丘,舉目遠眺許久,他看到村莊之外的長江延綿漫長,滿載貨物的船隻來來往往,他的好奇與野心似乎隨著碧波蕩漾的長江水東流入海。
為了走出這片荒僻的小山村,俞敏洪一連參加了3次高考,從1978年到1980年,他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老三屆”。因為底子差,想著報考英語專業的他卻考了個不及格的英語成績。為了迎頭趕上,他在複讀班裏,帶著同學們一起拚命複習,白天一大早起來晨讀,背單詞、讀課文、做題、討論,到了晚上十點半熄燈以後,還打著手電在被窩裏啃書,硬是把當時教材上的50多篇英語課文背得混瓜爛熟。
功夫不負有心人。俞敏洪在第三次高考中,終於考上了北京大學西語係。盡管隻比錄取分數線高出了7分,但俞敏洪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勤勉的效用。一次考不過就多考幾次,一遍背不了就多背幾遍,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捷徑可以走,一蹴而就的成功並非每個人都能唾手可得,索性老老實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不浮誇、不虛晃。
就這樣,這個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的農村小夥子靠著自己“死記硬背”的功夫,坐上了北上的列車,從江蘇的一個小村莊走向了祖國首都,在全國最高學府裏,依然發揮著自己鍥而不舍的“蠻勁”。
因為口語不好,被分到“語音語調及聽力障礙班”,於是就在聽單詞、背單詞上下苦功,隨身帶著收音機,一有時間就聽英語廣播,立誌成為“單詞王”;因為課外閱讀少,進北大前連《三國演義》《水滸傳》這些名著都從沒看過,於是就瘋狂閱讀,將中國曆史和文學典籍看了大半;因為比不上其他同學聰明,經濟上和精神上都“一窮二白”,於是就見賢思齊,汲取身邊優秀同學的“養分”,跟著王強養成愛讀書的好習慣,模仿徐小平思維敏捷、口若懸河的溝通風格,學習包凡一獨到的批判精神和自嘲精神……
對於自己所作的一切努力,俞敏洪無比驕傲。當年,在班裏的畢業典禮上,他由衷地對全班同學說:“大家都獲得優異的成績,我是我們班落後的同學。但是我想讓同學們放心,我絕不放棄。你們5年幹成的事情我幹10年,你們10年幹成的我幹20年,你們20年幹成的我幹40年。如果實在不行,我會保持心情愉快、身體健康,到80歲以後把你們送走了我再幹。”
其實,俞敏洪還未說出口的是,當保持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為了一個目標願意慢慢去努力,用時間去爭取自己的未來,往往最後取得的成就比那些跑得快的人還要多。
畢業之後,俞敏洪留校擔任英語係的老師。在外人看來,“北大老師”是響當當的頭銜,可俞敏洪卻高興不起來。上個世紀80年代末的大學生可是香餑餑,何況是北京大學的學生?而且當時工作都是由國家分配的,俞敏洪畢業時填的工作誌願全都是北大以外的單位,可他最後還是被留校了。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成績不好。原來成績好的同學都去了外交部、新華社、中國日報社那樣的好單位。當時北大剛啟動四、六級考試的公共英語培訓,從本來隻有英語係的人要學英語,最後擴展到全北大的每一個學生都要學英語。北大英語老師的缺口很大,最後凡是外麵找不到工作的通通留下來在北大當老師。
細細想來,人的一生起起伏伏,有低穀,也有高潮。每個人生階段都會麵臨向左還是向右的選擇題。也許在這個路口踟躕、糾結、挫敗,但是絕不能因此而停滯不前。
在畢業之際的人生路口處,俞敏洪沒有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而且,恰恰是這個所謂的“屈就”成了他人生的轉折點。心裏頗為鬱悶的俞敏洪再一次發揮了他特有的韌勁,既然是留校當老師,那就把“人民教師”這份工作踏踏實實地做好,備課、講學、和學生交朋友,他也慢慢地融入了北大老師的生活中。站在今天的角度回頭看,當初年輕氣盛的俞敏洪是多麼幸運,如果不是留校擔任英語老師的教職,他大概一輩子都與教育扯不上關係吧,更不可能有之後名為“新東方”的教育巨頭了。
1992年,已經過了7年校園生活的俞敏洪,在一派安逸、閑適中開始蠢蠢欲動了。當時正是全國上下出國潮高漲的時候,出國幾乎成了一個人成功的標誌,俞敏洪身邊的數個好友也開始悄悄地準備去美國了。看著好友們從海外寄回來的明信片,俞敏洪也動心了。於是,他開始著手準備托福和GRE考試,並聯係學校、選擇專業。可是幾番折騰,俞敏洪並未收到提供獎學金的學校錄取通知書,反而把平時的積蓄給折騰沒了,因為光是前期的出國申請就要好大一筆費用。
當時的俞敏洪已經成家,夫妻兩人都在北京的高校教書,到手的工資並不高,隻能勉強維持日常生活開銷。為了補貼家用,積攢出國留學的資金,俞敏洪開始冒出了想辦托福輔導班的念頭。
可是還隻是北大英語老師的他對辦班沒什麼概念,也不知道如何招生,在他麵前的隻有一間10平方米的破屋,一張破桌子,一把爛椅子,一堆用毛筆寫的小廣告,一個刷廣告的膠水桶。
於是,就在北京寒冷的冬夜裏,俞敏洪拎著糨糊桶、騎著自行車穿行於大街小巷和大學校園,張貼自己用毛筆書寫的托福輔導班廣告。因為天氣太冷了,糨糊剛剛刷上去就成了冰,實在受不了天寒地凍,他就掏出懷裏的二鍋頭抿上一口。
一開始,這些連夜張貼的小廣告效果不盡如人意。直到十餘天後,才等來了兩名報名者,這兩名學生便成了俞敏洪英語輔導生涯的第一批學生。說來有趣,多年之後崛起的“新東方”就是靠著一張張小廣告發家的,以至於俞敏洪心底有種所謂的“電線杆情結”。曾經因為市政建設,來人要拆新東方外麵的兩根電線杆,俞敏洪急了,死活不讓拆,最後花了7萬元才保下那兩根電線杆。
在第一期輔導班結束之後,俞敏洪打算改變策略,於是又在電線杆上貼出了免費舉辦托福輔導班的廣告。
“免費”二字一出,立即引來了300多名學生。原本,俞敏洪隻是在中關村一所中學租了一間50個座位的教室,沒想到學生人滿為患,於是隻能把講台搬到學校的操場上。看著滿操場的學生,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俞敏洪瞬間被點燃了,他站在講台上,迎著300多名學生期待的眼神,開始激情澎湃的演講,把自己平時鑽研出的單詞記憶法,用詼諧幽默的方式講給學生聽,讓在場那些深陷題海的莘莘學子們耳目一新。這場在瑟瑟寒風中拉開帷幕的“免費”英語課足足講了兩個多小時,學生們不畏嚴寒,聽得津津有味,竟沒有一個人中途退場。
那天夜裏,嗓子都講啞的俞敏洪第一次思考英語教學的意義,第一次重新審視自己出國的念頭,也許不出國也能成就自己的一番理想吧!
由於俞敏洪精彩的教學,他的英語輔導課頗受歡迎,前來聽課的學生越來越多,大部分的學生都是慕名而來,因為口口相傳,他們知道俞老師的英語課特別好玩。那年寒假,俞敏洪在北京圖書館舉辦英語學習方法講座,能坐1000多人的大禮堂一下子湧進了4000多人,窗台上、走廊內外全都擠滿了人。後來,北圖就把門關上了,可是進不去的學生就很憤怒,在外麵又推門又砸玻璃,結果把整個紫竹院的幾十個警察全部給招過來。警察跑過來站成一排,學生根本就不買賬,把警察推開繼續推門。
為了安全起見,俞敏洪將講座臨時改在禮堂外,因為沒有講台,他就站在台階的一個垃圾桶上。因為急著出來安撫學生們的情緒,俞敏洪把衣服落在禮堂裏麵,隻是穿了一件襯衫,一口氣講了一個半小時,在凜冽的寒風中像革命誌士一樣慷慨激昂,講得自己和學生都熱血沸騰……有的學生把他們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給他穿。講完了以後,派出所二話沒說就把俞敏洪帶走了,罪名是擾亂公共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