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
陸小可無聲地坐在了金文起的對麵。
金文起一抬頭,嚇了一跳:“你進來怎麼不敲門?”
陸小可嘴一撇:“當了局長才幾天,架子就這麼大了,這可不像你。”
“這跟局長有什麼關係,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得了得了,就你的辦公室,別人進來敲門,可甭打算讓我敲門。”
“你是怎麼了?”
“你心裏清楚。”
金文起就沒話可說了。他有些懊喪,當官兒就別招惹女人,一旦招惹了女人,連這個官兒都當得不硬氣。
此時的陸小可也不說話,臉色陰鬱地看著地板發愣。上眼一看,發現她瘦小的臉頰上、細細的脖頸上都有一道道的抓痕,金文起感到納悶:“你這是怎麼了,像剛從戰場上下來一樣。”陸小可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天天都這樣。”“你就不能好好過日子?”“這日子不會過得好。”“那為什麼?”“你心裏清楚。”總是你心裏清楚,弄得金文起心裏很反感,他嚴肅地說:“我跟你的事早已成為過去,你沒必要總是含沙射影的,缺乏風度。”
陸小可淒然一笑:“你不要說得那麼輕巧,我曾經跟你說過,影響一旦發生是抹不掉的。你是第一個占有我的男人,你影響了我的生活走向,你是對我有責任的。”
“我對你負什麼責任?真是笑話。”金文起不耐煩地說。
陸小可平靜地說:“你還記得亨利·沃頓爵士說的話嗎?如果不記得了,我再給你轉述一遍——那種已介入了他人的生活,特別是已介入了他人的情感世界,卻不考慮對他人的影響,而一味地獨往獨來,不關心他人痛癢、漠視責任的人,是極端自私的,是極其不道德的。”
陸小可的做法讓金文起感到好笑,他心裏說:你不是很入世的嗎,怎麼比我還書生氣?“你別跟我引經據典了,生活有生活的道理。”
陸小可詭秘地笑了笑,從衣兜裏掏出來一條白色的巾帕:“你還記得嗎?這就是生活的道理。”
金文起不禁站起身來,他看到那條白色巾帕上沾著斑斑血跡,殷紅如初,毫不褪色。他知道,這就是他與陸小可第一次做愛時的產物,他以為早已被處理掉了,沒想到,在時間深處,它卻翩然而出,成了生活的證明。他不寒而栗——在他的印象中,陸小可已變得有些嫵媚了,沒想到還是這麼精明而邪惡,看來,本性上的東西是不可改變的,一如她那尖利的腳踝。
“你想幹什麼?”金文起保持了應有的警惕。
“不幹什麼,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所經受的苦難,像以前的金文起一樣,能夠聽一聽一個女人的傾訴。”
“你不要像陰魂一樣糾纏著我,我不想再介入別人的生活。”金文起真的沒有心思聽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的感情傾訴,他最需要的是徹底的擺脫。“你不要存有幻想,如果我願意,你想擺脫也是擺脫不掉的。所以,你的心理應該健康一點兒,有能跟別人和諧相處的意識。”陸小可懂得金文起的心思。
看來是的確擺脫不掉了,金文起無奈地笑笑,說:“辦公室也不是說個人生活的地方,這樣吧,等晚上咱們到‘剪剪風’去,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聊聊天,既能和諧相處,又能享受情調。”陸小可搖搖頭,苦笑著說:“這是辦不到的,他管得太嚴,我已經不是從前的人了。”
就隻有在辦公室聊。
陸小可跟那個民政局副局長的婚姻關係是建立得很奇特的。
被金文起從個人生活中驅逐之後,陸小可是於心不甘的。她想向金文起證明一下自己的價值,就在情場上拚命追逐,但她的追逐對象選得很特別,單找已婚男人下手。她便經曆了一場苦難的情感曆程——當下的男人喜歡打野食,但從來不會動真情。連金文起的孩子都知道“家裏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的遊戲規則,那些男人就更有自己的遊戲智慧。他們來者不拒,卻十分警惕,她的遭遇就隻能是始亂之,終棄之。她的精明,就是她的愚蠢;因此,她激情四溢,卻傷痕累累。最後,她得出了結論:要想獲得,就必須以假克假、以惡製惡。她選定了那個民政局副局長。在他興奮地把她拉上他的床之後,她就暗暗下了決心:從此以後決不再走下這張床。
“你怎麼不是處女?”那個民政局副局長吃驚地問。
“誰跟你說我是處女?”陸小可反問道。
“怎麼會是這樣?”副局長感到不解。
陸小可感到自己受了傷害,冷冷地說:“應該是什麼樣子?難道你找女人非得是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