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
正當金文起的愛情生活過得如歌如泣、如怨如訴的時刻，檔案局發生了人事變化——副局長李一凡調走了。
李一凡調到了地區建委，當了建設開發科科長。
在地區，檔案局與建委是平行單位，從副局長到科長的位置，屬於降職使用。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種安排是李一凡本人主動提出的，而且到了極為迫切的程度。
這讓金文起大惑不解。
李一凡對金文起說：“在官場係列中，檔案局的副局長算得了什麼？除了一個好聽的虛名以外，毫不實用。而建委的建設開發科又是個什麼概念？它意味著經濟發展實力和市場運作能力。”
從李一凡這裏，金文起感到，時代到底是變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官職如果不跟實力掛起鉤來，是沒有燦爛的前景的。在官場生涯中，李一凡不僅是他的授課老師，還是他的行為前導。
李一凡留下的職位空缺，由於李一凡的全力舉薦，自然就落到了金文起身上。
於是，金文起心裏不得不承認，除了前兩種身份以外，李一凡還是他的恩人。
但是，李一凡並不以恩人的身份自居，他說：“你金文起有福相，命好。當然你也有能力，做出的工作業績很不錯。”
這更讓金文起感動，他對李一凡說：“李局長，客套話我也不想說，我隻說一句，我是您的小兄弟，您以後有什麼事兒，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我都願效犬馬之勞。”
李一凡點點頭，說：“你現在是真的成熟了，你已經有了必備的社會知識。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你必須懂得珍惜，因為一個人如果太順了，往往會不理解其中的艱難和珍貴，會變得漫不經心、無所敬畏，你之所得也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失去。一旦失去，就不容易再得到了，因為，你不可能總是命運的幸運兒。”
聽了李一凡的話，金文起的心頭不禁憂鬱起來，他感到，職務的升遷其實是又加上了一層束縛，他生活的顧忌更多了，他心靈的空間更小了。
而他特有的那份愛情，需要的卻是更廣闊的空間和更大的自由啊！
所以，麵對他人羨慕的目光，他必須堆起燦爛的微笑；而獨處一室時，他又滿腹恓惶。
按照規定，他可以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了，但他並不想從檔案科的大辦公室中搬出去，在陸小可和老劉幫助他收拾物品時，他還偷偷地掉下了眼淚。他有一種隱痛：一旦有一天，因為愛情的過失，在他再次搬回這間辦公室時，自己未必會有那份心境的坦然和承受的能力。
於是，幸運的身價在他那裏大大地打了折扣。
他不想把自己升職的事告訴何小竹。而他卻毫不猶豫地告訴了齊玉文。
齊玉文喜不自勝，專程到街上為他買了一瓶好酒。是他在別人的餐桌上才能忍心品一品的貴州茅台。
他有些慍惱，冷冷地說：“你真能燒包。”
齊玉文“嘿嘿”一笑，“人這一輩子，才能燒幾次包？該燒就燒！”
她覺得命運給了她理直氣壯燒包的資格。
“這回，我爸、我媽、我哥、我姐、我舅、我姨，當然首先是咱們，該有大聲說話的資本了，特別是我，一個食堂管理員怎麼著？有一個當官兒的老公在那兒撐著，誰敢小瞧？”齊玉文說。
“你怎麼這麼庸俗？”金文起說。
“庸俗怎麼著？人不庸俗，哪兒來的快樂。”
齊玉文是樸實的，她的庸俗，既可笑又可愛，弄得金文起也忍不住地笑了笑。
“你不許在人前張揚，一個檔案局的副局長能算得了什麼？就是那麼回事。”他說。
麵對女人樸實的快樂，他是不會把他任職的背景告訴她的，怕破壞她的美好感覺；況且，為了強化他在家裏的地位，他也不能把實情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