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就嚐試著畫一種新的歡情圖，把二者的優點融合起來。”
安曼又說——
“能畫出這樣的畫來，僅僅有繪畫技術是遠遠不夠的，還要有心理學的、解剖學的、曆史的、宗教的、文學的、民俗的綜合修養。因為你繪畫的對象其出身經曆不同，導致他（ 她 ）快感產生的因素就不同；有快感產生的基本條件，也有快感產生的個人資質；這種個人資質才是最重要的，因為每個人的性愛方式，是由它決定的。
“說到人的性心理，那學問就多了。人為什麼對性事有不竭的熱情？一般的說法，是緣於自人類以來的生殖崇拜。但達·芬奇卻討厭因生殖而進行的性愛。他說：‘生育行為和與其有關的一切事情如此令人作嘔，假如沒有長久形成的習俗，假如沒有漂亮的臉蛋兒和感官享受的本性，人類將迅速消失。’我是讚成他的說法的。因為他給人類的男女歡情找到了一個人性的理由。
“其實，這不是他的個人偏見，而是有深刻的社會、曆史和宗教的背景。比如古今中外都有一種歡喜佛的造像，男女合一，渾然交融，大喜大樂，震撼人心。古希臘神話啟示和保留下來的類似雕塑比比皆是。在那些造像中，所有兩性同體的神明都表達了這樣一種思想：隻有兩性成分的結合才能賦予生命以完美的有價值的存在。所以，男女性愛，是神諭，是上帝的旨意，是生命的自然律，不可抗拒，更不可褻瀆。
“所以，你以什麼樣的方式追求性愛的快樂都是無罪的，快感是俗世的神，快感是人間的天堂。”
金文起逐張地翻閱著安曼的歡情圖，突然，他有了一個新的發現，他發現：那畫中的女人，盡管表情繁複，體態各異，其麵容都像一個人。
胡雅娣！
他的判斷得到了安曼的證實。安曼歎息著說：“我太愛她了！”
“那麼，怎麼就沒有林雪兒呢？你不也很愛林雪兒嗎？”
“胡雅娣是夜晚，是綿長而神秘的夢；林雪兒是白天，是真實而瑣碎的生活。”
“為什麼？”
“偉大的愛，固然產生於對愛的對象的深刻了解，但那是指對精神的了解；而對肉體的了解越多，愛的力度也就越弱。我跟胡雅娣約會大都在夜間，即便是做愛也是在黑暗中，所以，我對她身體的了解很少，她的身體就一直活在我的想象中，就神秘而美好。而跟林雪兒，在賃來的房子裏，我們整日耳鬢廝磨，對她身體的了解就像對自己，就失去了神秘，也就失去了想象的空間和動力。
“所以，在愛情中的人，千萬要與自己愛人的身體保持距離，那種徹底的欣賞哪怕是滿含敬意，也是有害的，在時間深處，你總能感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