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作者自序
1.原生態與塗金大字“紅衛兵”
《家國十年·1966~1976》寫於“文革”時代,時間跨度為10年(1966~1976年)。46年之後出版這本日記,緣於上蒼的眷顧和恩惠。
有一天我有一搭無一搭地翻找舊物,突然翻出了一個又小又舊的日記本,前後大致翻了一下,懵懵懂懂中居然開始懷疑日記的真假,因為畢竟幾十年沒有翻看過,市場經濟的喧囂,早已將紅衛兵時代的呐喊湮沒得無影無蹤,“文革”時代畢竟遠矣!後來我將日記本先擱置一邊,過段時間重新拾起,一氣嗬成,反複閱讀,最後確信日記的作者非己莫屬。
有一天,我突然感覺有靈感降臨——書房犄角處那個最不便翻騰的舊木櫃至今尚未打開過。我迅疾奔向木櫃,結果另有4本日記安安穩穩地躺在裏麵,它們是紅皮的、藍皮的、黑皮的和淺粉皮的,在紅皮的封麵上,還刻有3個塗金大字:“紅衛兵”。
“紅衛兵”仿佛會說話,也仿佛在跟我開玩笑:“哈哈,我們已經沉
睡了半個世紀了,早就不該睡在這裏啦!”
此刻,連我自己也萬分驚訝——小小見長、顏色各異的5本日記跟隨我46年居然沒有走失。其間,上山下鄉、抽調進機關、選送上大學、分配回四平、結婚去長春、遷調進北京在跨越了近半個世紀之後,除了1966年上半年的日記至今無法找到外,其他5本均完整無缺。
5本日記以小見大,以短積長,既寫到了“我的家”和“我的祖國”,也浸透著個人成長一步一步的足跡。
為了衝淡少年時代日記寫作的平鋪直敘,該書從頭至尾共插入25篇“補記”,裏麵既有“小家”充滿了人性化有趣的故事,又有“我的祖國”曲折而厚重的曆史;另請出金春明、吳福輝、張頤武、何鎮邦、王海泉等諸位名家、教授,從考證、注釋、點評、夾評、夾敘等多方位屢屢進場,一展大家手筆,相信會給讀者帶來閱讀的快感和收獲。
2.曆史的沉冤與英雄主義氣概
在整理彙總舊文稿的那些日子裏,5本日記宛如5個稚童,它們渴望嬌寵,爭搶著向我的懷裏撲奔。在極度興奮的擁抱中,奇跡慢慢地出現了——那些看似已經忘卻的歲月,一經陽光和水分的光顧,那些早已被時間的風吹散了的生活的記憶,一時間竟飄飄忽忽、由遠及近地向我走來,而且一天比一天日漸清晰。
“文革”10年,我家住在四平地委家屬住宅區,這讓我認識了很多“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並一一能叫出他們的名字。從稚嫩可愛的少女之心出發,我同情愛戴他們,就像同情愛戴自己的父母一樣。在本書的前半部,作者零零散散地記敘了他們的境遇和遭遇。如今,“嬌寵萬般”的它們哭著對我說,當年你14歲,你左鄰右舍的那些當權派,後來的結局千差萬別,某些幹部的遭遇已經釀成了曆史的沉冤,例如四平地委第一書記王××,於1966年10月1日國慶日的淩晨,在其工作樓層的男廁所內自縊身亡;監委書記羅××,作為國民黨特務被批鬥關押多年,獲重病而去。
“文革”結束後,很多老同誌、包括上述提到的這兩位含冤去世的老同誌,雖然都得到了平反昭雪,但他們的家眷,比起那些熬過寒冬、重新恢複領導崗位的幹部們的眷親來說,在各個方麵已不可同日而語。記得八十年代初,我曾回家住了些日子,有機會走訪並幫助過蒙難幹部的夫人及子女,當時她們極為困難的生存狀況令我瞠目結舌。
自1968年10月以後,全國所有的初、高中畢業生,其分配去向一律上山下鄉,奔赴農
村廣闊天地。在之後的若幹年中,曆屆中學生的畢業分配,均依此策而行,連續數年持
續不衰。在本書後半部,作者用大量篇幅記述了知識青年“接受再教育”的生活場景。
當年,為了實踐心中的理想,十六七歲的我們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獻身農村,戰天鬥地,不怕苦不叫累,克己奉公,舍己為人,在精神領域,始終洋溢著一種崇高的集體主義精神和革命的英雄主義氣概。
若幹年來,人們對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褒貶不一,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不管怎麼說,它畢竟是文化大革命的產物之一。作為“時代的犧牲品”,我本應為之抱憾、抱怨、抱恨,然每每環視“知青經緯”,卻禁不住上湧一種豐富而激越的思想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