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浪頭一個又一個拍打著趙興華,人們這時才漸漸地感覺到殘酷的現實已經擺在目前。洪燕被洪水衝走了!趙興華愣愣地麵對著滾滾而去的河水,村民們誰也不相信這樣是發生了,哭聲在大塘溝響起來。
趙興華的淚水洶湧地衝出眼眶。過去,現在,未來,生命中的全部痛苦都凝聚在這一瞬間。人生最寶貴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隻有不盡的淚水祭奠那永不再複歸的青春之戀……隻有呼喚再也不會應答的親人……隻有永遠留在大塘溝人民心中的無法挽回的遺憾!
趙興華流著淚,淚水像暴雨,像洪水……
淚,是激情之峰的明珠;淚,是心海泛濫濺出的血滴,是肝膽俱裂迸發的苦汁;淚,是撬開緊閉的眼縫而衝出,湧破靈魂的封閉而出;淚,揭發了他們心中的傷痛和委屈,長期沉醉的初醒和迷途的乍返。
秦光蘭拉著趙興華,趙興華兩腿一軟,癱在地上,不省人世了……
臨進中午時,一輛帕薩特轎車停在洪家門前的水泥地上,從車上下來兩位年逾六旬的夫婦。這是他們曾經苦心經營的家,這是他們留下許多甜蜜幸福和心酸的地方,然而當他推開大門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客廳正中的方桌上那個帶黑邊的像框。女兒的頭稍稍歪著,爛漫的笑容,像春天的鮮花和夏日裏明媚的太陽。那雙美麗的眼睛欣喜地直望著他們,似乎在說:“爸、媽!你們回家了……”
像框上挽結著一綹黑紗。旁邊的玻璃瓶內插著幾朵白色的月季花。見到老書記,趙興華從地上爬起來,失聲痛哭起來,低著頭,哭著說:“洪叔、高姨,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照顧好洪燕……”
洪有富羅著腰,來到女兒麵前,像失去知覺一樣,麻木不仁地端詳著照片。高秀玲雙手撫摸著女兒的臉,淚水衝出眼眶,流到洪燕的臉上,嘴裏喊著:“燕兒,你怎麼不理媽媽呀……我的燕兒……”
這時,又進來三個人,走在前麵的是喬玉琳,後麵跟著黃麗瓊和田曉軍。
喬玉琳沒有看屋內的任何人,牙齒咬著嘴唇,拖著沉重的兩腿,走到洪燕和照片前,深深地鞠著躬。
與此同時,黃麗瓊不顧一切地撲向洪燕的照片,嘴裏含糊不清地念著:“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哪……姐姐……姐……”
田曉軍站在方桌前,呆呆地看著洪燕那可愛的笑容,然後端端正正地鞠了三個躬。
這時喬玉琳好像發現了洪有富夫婦,沒有人介紹,她主動走上前去,對著洪有富和高秀玲,彎下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深躬,含著淚說:“你們養育了一個好女兒,謝謝你們。我叫喬玉琳……”
洪有富顯得異常平靜,聲音哽咽地說:“她是個好孩子……我們無法相信,她那樣充滿活力的生命卻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她為了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為了集體,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我們都應該為她驕傲,也應該感到欣慰……”他說著,猛地轉過身,拉著趙興華的手,兩眼含著淚水,“不過,興華,我們更為欣慰的是,在她活著的時候,你曾經給過她愛情的滿足。今天,我們為我們過去的失誤向你道歉!”
夜已經深了,趙興華決意要留下來和洪燕度過最後一個夜晚。他雙手捧著她的照片,把她緊緊地貼在胸前。他們又回到往日那些骨銘心的歲月。少年時期的天真純潔,青年時代的真誠,無論是艱難酸楚的日子,還是甜蜜幸福的生活,他們是那樣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他們像展翅飛翔的雄鷹,飛向更加廣闊的天地。隻不過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們手挽手,用自己的心血建立起來的新農村,可是她看不到這裏美好的景象了,留下他孤獨的一個人……
大塘溝在熟睡,他醒著。眼前不斷閃現的永遠是那張霞光般燦爛的笑臉。
大塘溝在睡夢中醒了,他進入了睡夢。睡夢中閃現的仍然是那張燦爛的笑臉……笑臉……悠忽間成為一麵燦爛的鏡麵,鏡麵中映出了她的笑臉,他把臉緊緊地貼到她的笑臉上,輕輕地吻著……
晚上,喬玉琳和黃麗瓊坐在洪燕的臥室裏,看著那張放大了的照片,喬玉琳流著淚說:“麗瓊,洪燕對我說過,準備和你去省城做DNA鑒定。可是,她……”
黃麗瓊哭著說:“喬阿姨,其實我們已經悄悄地相認了。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如此像的。而且,我們還決定,一起去尋找我們的親人。為了我們兩誰叫姐姐,我們兩猜了拳才決定的,誰贏了誰就是姐姐……”
“噢,原來是這樣……”
“喬阿姨,但是,現在我想親子鑒定還要做,聽說隻要有一根頭發,就可以做。”
“是的,如果你一定想做的話,就在她的屋裏找,隻要是洪燕身上的一部分,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