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讓洪燕心煩的,還不止隻是這些。父親對她不滿情緒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這事。為的是她的婚姻問題。洪燕對父親的想法越來越不理解,如果說當初因為趙興華在學校犯了打死人的那樣大的事,但如今,事情不僅大白於天下了,而且這些日子趙興華已經成為見義勇為的英雄;如果說當初父親因為趙興華和自己家不能門當戶對,而今,趙興華的事業已經蒸蒸日上了,父親的頭腦就是不轉彎。洪燕決定留下來,在家裏住一夜,她希望自己和父母之間進行一次認真的溝通,有一個良好的統一,不要再繼續僵持下去。
至於田曉軍,洪燕覺得這個男人也有些怪,如果說他真的愛自己的話,自從上次到大塘溝來了之後,這麼長時間了,連電話都很少打,是不是田曉軍真的和黃麗瓊談上了,如果是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這次在省城,洪燕和黃麗瓊在一起時,洪燕幾次想和她談談她和田曉軍的事,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想到這裏,洪燕又想到喬玉琳。她忽然覺得,喬玉琳不僅是他們事業上的支持者,甚至是她感情上的傾訴人。她想把感情上碰到的煩惱和困惑告訴她,於是洪燕鎖上房門,給喬玉琳打了電話。
晚上,父親沒有回來吃晚飯,母親也沒有提父親回不回來吃飯的事,和往常一樣,給女兒做了幾樣喜歡吃的菜。不知為什麼,洪燕總覺得父親不是出於應酬,而是故意讓出空來,讓母親和洪燕的談話。
母女倆默默地坐在客廳裏,洪燕向母親借錢的事突然間又曆曆在目。對於母親,洪燕覺得是一個善良而單純的農村婦女,她認為母親這一輩子,是幸福的,特別是父親當了這麼多年的村幹部,也算是躲在大樹底下享褔了。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而且父親一直寵著她,也許她很難體會到女兒的心中的惆悵,不過,洪燕知道,母親再怎麼也說服不了她的。
母女倆沉默了許久,母親終於開口了:“燕兒,這幾天去哪兒了?也不給家裏打個電話!”
洪燕看看母親說:“去省城上課了。”
“現在家已經搬到縣城來了,你爸的村官也徹底不當了,我看你也要幫幫你爸了,你說媽說得有沒有道理呀!”
“當然有道理。”洪燕說,“而且很有道理。不過,爸才五十多歲,許多人過了六十才當上省長、省委書記。”
“又耍貧嘴了!”母親說,“他是當省長、省委書記的嗎?”
“他不就是搞自己的企業嗎,他就是要交班給我,也沒到時候呀!”
“燕兒,媽給你說正經的。”母親嚴肅起來了,“你看人家哪個農村人不想進城,你看人家城裏人過的是什麼日子,個個細皮嫩肉的,吃的、穿的、用的,享不盡的福喲!可農村,我不是沒看到,何況咱家現在……”
“媽,你怎麼和爸一樣,思想上該換一換了。”洪燕說,“不說多,再過三年,你們再去看看大塘溝。”
“不是,”母親說,“燕兒,你一個女孩家,在那個窮地方能搞出什麼名堂,這個家有福不享!”
“媽,你有話就直接說。”洪燕說,“我知道你們的心裏怎麼想的,我不明白,都已經到了二十一世紀了,你們還抱著又黴又臭的觀念……”
“我和你爸都是為你好啊!你想想,我們家是什麼條件,哎,燕兒,媽不想再和你爭了,你不高興,我們也不高興,你怎麼就不理解我和你爸的一片苦心呢!”
洪燕沒有再說什麼,憤憤地站起來,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