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勞改生涯 (1)(3 / 3)

陶秉坤瞥了兒子一眼,起身說:“你回來了?”

陶玉林囁嚅道:“我回來了……”

陶秉坤的神情好像多年以來他一直蹲在這門檻上等兒子,他拍打拍打肩膀,歲月的塵埃就紛紛灑落。陶秉坤說:“進屋吧。”兀自轉身,把一個蒼老的背影無聲地嵌入堂屋的昏暗中。陶玉林怔了片刻才跨進門檻。他設想過各種與父親重逢的場景,但都與實際情況大相徑庭,為此,他竟有些莫名的傷感。

錢太太開始隨著丈夫過農家生活,但這種生活之艱苦,遠遠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不說上山勞作,就是那一日三餐也讓她難以忍耐。那種摻了大量幹薯米的飯食不僅味道寡淡,且聞上去總有股豬潲味。錢太太每餐都看著碗裏的飯發愁,像吃藥一樣為難。不過最終促使她離開陶玉林的是另外一件事。那是她來到鄉下的第七天,也是她在鄉下呆的最後一天。全家都上山下田做工夫去了,隻有她留在家裏,學著做點針線活。這時石蛙溪村貧農協會主席陶玉財來串門,一口一聲三嫂,喊得異常親熱,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貧協主席說著說著就在錢太太身邊坐下來,一隻手蛇一般向她的大腿遊移過去。趁她不備,那隻手一下子鑽進了旗袍的衩縫,不待她反應過來,就迅速地捏住了她最隱秘的部位。錢太太猝然一聲尖叫,驚嚇得臉色蒼白,逃到裏屋關上門,癱軟在地上。貧協主席很氣憤,往地上吐一口痰,罵道:“又不是黃花閨女,跑什麼跑?狗日的偽軍官太太!”跺跺腳,意猶未盡地走了。陶玉林收工回來時錢太太正在屋裏嚶嚶地哭。在錢太太的哭訴聲中陶玉林憤怒地砸爛了一個茶杯。接著,他奔到陶家院子,操起一根雜木棒將陶玉財好一頓暴打!翌日,陶玉林請二哥陶玉山挑起她來時攜帶的那些東西,將他唯一的一位明媒正娶的太太永遠地送出了他的生活。

出門時太陽正好,禾場已經幹燥,但陶玉林還是將太太背在背上,隻是沒有提她的高跟鞋。陶玉林背過了禾場,還是沒有將太太放下,沿著蜿蜒的石蛙溪,一直把她背到雙幅崖外。錢太太兩條細長的玉臂緊緊摟著陶玉林的脖子,把臉埋在陶玉林後頸窩裏,淚水汩汩不絕地沿著陶玉林的頸子流下來。

很快,陶玉林就為自己暴打貧協主席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作為階級報複的典型,他再一次被捕,關進了縣勞改林場,繼續他漫長的勞改生涯。

水上飆率領的解放軍和蔡如廉帶領的縣大隊將龍老大盤踞的老鷹寨團團圍住,但是攻不上去。老鷹寨四周全是懸崖峭壁,根本沒有上山的路徑。土匪們憑據天險,躲在山上的岩石後或洞穴裏,朝山下滾石頭,放冷槍,氣焰十分囂張。解放軍和縣大隊朝山上猛烈掃射,可無濟於事,反被土匪打死打傷了十幾名戰士。

水上飆那張被戰爭硝煙熏黑的臉板結起來了。最初聽蔡如廉介紹情況,得知製造了慘案的土匪竟是龍老大時,他感到了莫大的震驚,而作為龍老大的押寨夫人,山娥無疑也在為虎作倀。他繼而懷疑,龍老大是和國民黨軍的殘部相勾結了,不然他何以要與新生的人民政權作對?水上飆拚命回憶二十三年前他被龍老大蒙麵送下老鷹寨的情形,但他沒有辦法確定那條秘密通道的出口在哪個方向,倒是記起了龍老大對他說的那句話:“就算你們共產黨得了天下,我們也不想沾你的光,隻要你不帶兵來剿滅我們,就算燒了高香了。”沒想到這句話竟然在二十三年後得到應驗。龍老大成了屠殺革命幹部的罪魁禍首,他當然要帶兵剿滅他。但是硬打硬拚顯然不是辦法,隻會造成更多的傷亡,看來隻能想另外的辦法了。水上飆苦苦思索,當山娥的麵影從遙遠的歲月裏隱約顯露出來時,他有了一個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