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秉坤去了公屋。許多男人已聚集在這裏,都在詛咒可惡的野豬,顯然,他們的莊稼也都受了野豬的損害。陶秉坤就對他們說:“罵有屁用,畜牲又不懂人話。我看,隻有用鳥銃對付它們了。”
眾人頓時來了精神:“你是說趕山?”
陶秉坤說:“是呀,我看讓野豬打牙祭,不如讓我們打牙祭,嚐嚐野豬肉!”
男人們個個磨拳擦掌:“要得!好久沒開葷了!秉坤,你打鑼邀人趕山吧!”
陶秉坤慨然應允,當即從公屋裏拿出那麵久沒使用的銅鑼,沿著石蛙溪敲了一遍。
兩個時辰後,二十幾個漢子,帶著六條趕山狗來到了野豬出沒的山腳下。陶秉坤帶了五個銃手先行上山“坐點”。所謂坐點,就是在野豬逃竄的必經之地打埋伏。六個人分作三個點,陶秉坤帶著自己新置不久的鳥銃,與另一名銃手潛伏在一個山凹裏。銃手都藏好之後,陶秉坤向山下打了個呼哨,山下的人便放出狗,隔十幾步安一個人,往山上搜索。他們用的是打草驚蛇的辦法,邊往樹叢裏扔石頭邊大聲呐喊,以壯聲勢。趕山主要還是靠狗。狗在林子裏亂竄,嗅到一絲一縷野物的氣息,它就會抓住不放,狂吠著緊緊追趕。山穀裏熱鬧起來,趕山人的“噢嗬”之聲不絕於耳。山裏的規矩,趕山打到的野物是見人分一份,所以不斷地有人參加進來。人們興高采烈,如同過節一般,趕山於是也帶有了遊戲和娛樂的性質。
緊張的是銃手,他們瞪大眼睛,時刻準備與野獸作直接的搏殺。陶秉坤握著銃,瞄準野豬可能出現的方向,絲毫不敢懈怠,水曲柳的銃托被他捏得發熱。半山腰,趕山狗響亮地吠叫起來。他曉得發現野豬了!趕山狗的狺狺吠叫愈來愈近了,這時,隻聽前頭樹林裏砰地一聲爆響,第一個點的銃手開了火!如果沒有打中要害,受傷的野豬會竄到這裏來。他趕緊把身子往樹叢裏藏嚴實,野豬受傷之後會凶猛異常,見人就咬。少頃,前麵的灌木叢猛烈地搖晃,一頭半人高的野豬嗖地竄出。他頓時就抽了一口冷氣,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野豬!它足有一庹多長,渾身呈蟹青色,瞪著兩隻血紅的小眼珠。兩隻長獠牙從長嘴裏彎彎地伸出,上麵還掛著一束草。它屁股上中了一銃,流著血,傷疼使它暴怒萬分,低沉地吼著,直向他埋伏的地方衝過來!他端起銃扣動扳機。“轟”一聲響,鐵碼子衝出銃管,裹著一團火光擊中了野豬的背!他順勢丟下銃,往旁邊一滾躲開了。
若不躲開,野豬會向著那縷尚未消失的硝煙衝去,踏也會將銃手踏個半死。他爬起一看,剛才藏身的樹叢被野豬壓倒了。再次受傷的野豬咆哮著朝第三個埋伏點闖去。他撿起銃,來不及上火藥,跟著往前跑,邊跑邊喊:“當心!野豬受傷發威了!”野豬到了埋伏點,卻沒聽見銃響。他跑過去一看,在此埋伏的陶玉財爬到了一棵鬆樹上,另一名銃手則不知逃到哪兒去了。那頭野豬正喀嚓喀嚓地啃那棵隻有菜碗粗的鬆樹,雪白的樹屑從它嘴裏不斷地吐出來。陶玉財抱著搖晃的樹幹,嚇得麵色蒼白,大叫:“坤伯,快救我!”他趕緊往銃裏裝火藥。當他把響紙也安好時,樹幹已被野豬啃掉一半了。他舉銃瞄準,野豬瞅見了他,掉頭就直撲過來!還未來得及躲,野豬閃電般到了跟前,將他撞倒,一口咬住了他的左大腿,劇烈的疼痛霎時穿透了他的全身……野豬叼著他的腿暴怒地左右甩動。他掙紮著抬起銃,將銃管戳住野豬的耳根,用力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悶響,野豬轟然倒下,震得山梁一顫,他也痛得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