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據武吹吹槍口冒著的煙,叫囂著:“還有誰想活呀?咹?有種的站出來!”
陳秀英心頭一激,就站了出去。
張據武看看她,一臉邪笑:“有膽量!說說,你為什麼要活?”
陳秀英一字一頓:“活著好殺你們這些禽獸!”
張據武舉槍戳向她的臉:“好你個臭女人,難道你不怕死?”
陳秀英紋絲不動,閉上眼睛。然而張據武把槍收起來了:“嘿嘿,我曉得你想死,可我不想你痛痛快快死,我要一天殺幾個,過過癮。等到你不想死的時候,我再讓你死。今天收場。傳我的令,將所有俘虜統統收監,好生押管!”
三天之後,得知凶訊的陳夢園攜帶一筆數目可觀的款子匆匆趕來萸江營救女兒。在被焚毀的雅齋的廢墟跟前,他驚悸得幾乎倒下去。他來到縣署門前,持槍的衛兵擋住他不讓進,恰逢陶玉田從門前過,將他帶了進去。陶玉田喚了他好幾聲,他竟然沒有認出他來。他已經被滿腔悲憤弄糊塗了。陶玉田將他帶進縣長臥室隔壁的小客廳,然後去向蔡如廉通報。不一會,蔡如廉匆匆來了,一進門就支走陶玉田,反身閂上門。
陳夢園嘴唇顫抖:“蔡如廉,你、你喪盡天良!”
蔡如廉連忙扶他,讓他坐下:“陳老先生,您莫動怒,有話慢慢說。”
陳夢園不肯坐,瘦瘦的指頭點著蔡如廉:“你說,許克祥的兵是不是你邀來的?”
蔡如廉搖頭否認:“我怎麼會惹火燒身?一個多月前,我還是共產黨的執委委員呐!”
陳夢園滿頭灰白的頭發瑟瑟顫抖:“是嗬是嗬,我曉得,你很識時務,已經改旗易幟了……可是沒有你這個縣長和國民黨縣黨部執委的請求,許克祥怎麼會發兵到這個小小縣城來殺人放火?”
蔡如廉表白說:“我也是聽到槍響才曉得呢!這件事,縣署確實蒙在鼓中,否則,我會讓秀英遭此厄運?唉,我想,是去年以來鬧工運農運鬧得太厲害了,安華的好多大富豪不是都逃到長沙去了麼?可能是他們找了許克祥來報複。”
陳夢園頹然坐到椅子裏,蔡如廉連忙給他斟茶。陳夢園哪有心思品茶,手拍著桌麵,忿忿地叫:“國共兩黨不是盟友麼?昨日還共同北伐,眨眼就調轉了槍口!中山先生屍骨未寒,真是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呀!”
蔡如廉歎口氣道:“樹大分杈,兒大分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您不用太著急,秀英的事,這兩天我一直在設法。我已接到省政府來電,要縣署配合許部‘鏟共’,這樣有些事我可以插手,事情就好辦多了。我已說服張據武,這幾天不再開殺戒了,這樣為救秀英爭取了時間。您來了,救她更有把握,隻是希望她不要執迷不悟。”
陳夢園問:“你真有心救她?”
蔡如廉誠懇地說:“不說您對我的提攜之恩,也不說曾是同學和同誌,看在我與她相好一場的份上,我也得救她,我蔡某這點良心還是有的。”
陳夢園急切地問:“你有什麼辦法?”
蔡如廉說:“隻有我去找張據武了,這人貪財,多送點禮,可能打動他的心;實在不行,再點明秀英和您甚至和我的特殊關係。當然我會策略一點,見機行事。”
陳夢園急於見到女兒,說:“能不能讓我先到牢裏看看?”
蔡如廉說:“您別急,等我見過張據武再說。”
陳夢園就說:“花多少錢都不要緊,我傾家蕩產,也要把秀英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