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蔡如廉麵有喜色地回來了:“陳老先生,有眉目了!”他告訴陳夢園,張據武見錢眼開,加上陳秀英不是首犯,又是女流之輩,兩百塊光洋換取了張據武的點頭。隻是陳秀英出獄之後必須具結悔過書,不再參加任何政治活動,並且與蔡如廉結婚。陳夢園盯著他:“你這不是趁人之危麼?婚姻之事豈能強求!”蔡如廉脹紅了臉:“我這是自找麻煩呢,不這樣張據武就不相信我何以要救她!再說我也是真心愛她,難道與我結婚比坐牢還難受?這一條主要是對付張據武的,無關緊要,我不會勉強她的。她不願意出來以後可以取消。”陳夢園蹙眉道:“秀英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她會具結悔過書麼?”蔡如廉說:“這就要靠你去說服她了。還有什麼比活命更重要?”
顧不上吃晚飯,陳夢園跟著蔡如廉匆匆前往縣監獄。縣監獄就是以前的看守所,監獄長也就是以前的看守所長,認出陳夢園,還叫了他一聲議長。監獄格局如舊,隻是原來羈押的一些盜賊、搶匪、殺人犯已通通轉移別處,大大小小的囚室裏全部是剛抓來的共產黨人、工會與農會的幹部以及農民自衛軍成員。陳夢園從兩排囚室之間的過道走過,心中不禁一陣陣發緊。燠熱的臭氣在四周蒸騰,傷疼者的呻吟此起彼伏。監獄長把他們帶到過道盡頭,打開左邊一間囚室的門。陳夢園辨認出,這就是三年前劉維國關押他的那間牢房,三年前是女兒營救他,而三年後,竟是他來營救女兒了。門吱呀一聲敞開,裏麵擁擠著十餘個衣衫襤褸髒汙不堪的女犯,陳夢園一時認不出哪一個是女兒。直到其中一個向他撲過來,叫了一聲爹,他才從一團蓬亂的頭發下辨認出女兒的麵孔。
陳夢園心頭一酸,哽咽道:“秀英,你受罪了……”
陳秀英伏在他肩頭輕輕抽噎,瞥見蔡如廉,立即抬起身,擦幹眼睛,“爹,你怎麼來了?”
陳夢園說:“爹來救你……”
這時蔡如廉碰了一下他,示意他別說話,然後對監獄長耳語了幾句。監獄長立即吩咐獄卒將陳秀英帶往審訊室。
一行人便來到審訊室。審訊室外除了獄卒,還有張據武的兵扛著槍遊來遊去。蔡如廉叫監獄長與獄卒退出門外,待屋裏隻剩下他和陳夢園、陳秀英三人,才說:“秀英,我們想辦法救你出去,你要好好配合。”
陳秀英怒斥道:“你這個叛徒!我不想聽你說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蔡如廉說:“你冷靜一點,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真心要救你出去。”
陳秀英不屑地乜他一眼:“那好,你現在把我們都放出去!”
蔡如廉苦笑道:“我還沒那個能耐,也不可能。其他人我管不了,可對你,我不能見死不救,我早說過,我是個把私人感情置於政治見解之上的人。”
陳夢園也說:“秀英,是真的。”
陳秀英情緒平緩了些,思忖片刻:“那麼,你所謂的配合,究竟是什麼意思?”
蔡如廉頓了頓,就把要求她做的說了,補充道,“就這些,還是送了不少禮,花了不少的周折才爭取來的,把你作為一個特例。”
陳秀英冷笑道:“這麼說,你認為我願意成為這個特例羅?”
蔡如廉說:“你的脾性我何嚐不知?可為了你,我必須作出努力,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使隻是為了父母,你也應該爭取出去。”
陳秀英說:“我應該怎麼做心裏很清楚,當初在黨旗下你是怎麼教導我的你都忘記了,我可還沒忘。”
蔡如廉窘然一笑:“彼一時此一時嘛。”
陳秀英走到他麵前,說:“莫浪費口舌了,我不願當這個特例。”
蔡如廉說:“不要說絕了,你好生考慮考慮。”
陳秀英想想,說:“除了幾點不可考慮外,還有一點可考慮的。”
蔡如廉眼裏一亮:“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