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京腔調如舊:“那是你自己努力換來的,用不著謝我。”
尷尬了一會兒,白京非常別扭地開口:“今天晚上回家吃飯。”
以為白路舟會拒絕,沒想到他坦然接受了:“行啊,我帶上我閨女和我媳婦兒。”
通話期間,白路舟一直抓著春見的手,力道越來越重,似乎把所有情緒都傳遞給春見,他不是無所謂,不是不在乎。
春見翻手與他十指交握,用眼神告訴他,她就站在這裏,陪著他不會走。
十月,春見抓住了畢業大軍的尾巴,連續熬了好幾個通宵趕上了那一批次的博士畢業。
畢業典禮,劉玥和習錚作為研究院特招的優秀畢業生上台致辭。
劉玥的致辭稿裏被人改了好幾個專業術語,單獨拎出來都說得通,組合成一句話卻是漏洞百出,笑料不斷。
劉玥站在台上急得滿臉通紅,一下子方寸大亂,根本記不住自己原稿的內容,隻好硬著頭皮照著演講稿念完。
念到最後,一行手寫英文筆跡突兀地映入眼簾:Deal with a man as he deal with you(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劉玥驚慌地抬頭,越過半個學術報告廳,如同有指引一般一眼就看到了人潮當中的春見。
還是如同劉玥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樣,置身人群卻與人群不同。
她們目光相撞。
劉玥:原來你知道是我。
春見:早就知道了。
春見畢業就失業,厚著臉皮在家裏待了三個月,終於被王草枝叨得受不了準備隨便找個端盤子的事先湊合做。
建京下第一場雪的那天恰好是學校放寒假的第一天。
白路舟約她一起去接白辛回家。
春見吸溜著鼻子下樓,單元門口一對少男少女站在那裏,春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男孩子不耐煩:“你怎麼又來了誰讓你去現場看比賽的耽誤你考清華北大,我可不負責啊。”
女孩子賭氣似的:“我沒讓你負責任,再說了,我去看比賽就是看你啊”
男孩子有了情緒:“你不是看我,你看誰啊”
女孩子來勁:“誰願意讓我看我就看誰唄。”
男孩子霸道:“以後不許去了聽到沒”
女孩子試探:“為什麼啊”
男孩子特傲嬌地來了句:“你想看誰我不管,但是你隻能讓我一個人看。”
女孩子得逞地竊笑,故意傲嬌地說:“你什麼意思啊,我沒理解過來,你用文言文給我翻譯一遍。”
男孩子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你走不走,等下讓我姐看到了,還以為我早戀呢。”
春見一臉嫌棄地下樓,站在門口看著春生一邊煩著人家女生一邊又把自己的帽子圍巾都摘下來扔給別人,完了嫌對方笨手笨腳又耐著心親自給人戴上。
真是傲嬌的少年。
春見小心地躲著他們邊往外走邊想,要是當初和白路舟同級一定會非常有意思,一個學霸一個學渣,那畫麵光想想就是火光四濺的。
想著想著,好像下雪天也不冷了。
在樓下奶茶店買了一杯熱飲抱在手上,等白路舟的時間裏接了個電話。
電話剛掛,白路舟的車就到了麵前,春見跳進去,把奶茶遞給白路舟。
“你喝過嗎”白路舟問。
春見搖頭。“那你先喝了我再喝。”
“為什麼啊”
“你喝過的甜些。”
“你五歲嗎”
“嗯‘五歲’不是你嗎春五歲。”
春見係好安全帶,偏過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我找到工作了。”
白路舟問:“什麼工作”
春見把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掌心雪:“上次陽山發生泥石流災害,我給過意見,這事不是被報道了嗎,有個國際地質研究機構給我發了個offer。”
白路舟預感不好:“那你這次是要去哪兒”
“南極。”
“嘎吱”
“嘭——”
白路舟手腳雙抖,車子偏離車道滑了長長一段後撞在了路邊的垃圾桶上。
刹車踩死後,他試探:“再說一遍,去哪兒”
春見伸手想拉他:“南極。”
被他氣惱地瞬間甩開:“你怎麼不上天呢”
“也不是不可能。”
十多分鍾的沉默之後,白路舟問:“什麼時候走”
春見抿了抿嘴,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回:“年後,初一。”
白路舟兩手一攤:“那咱倆怎麼辦”
“你不相信我”
白路舟要瘋了:“你要去的是南極不是南京,不是老子想你的時候一趟飛機就能到的地方我相信你有個屁用啊”
春見:
春見預料到了白路舟會不高興,但沒想到他能鬧那麼大的情緒,甚至直接掉頭把她給送了回去,接下來兩天沒理她。
暗渡年會結束。
何止準備帶自己爸媽回九方山過年,臨走時看白路舟悶悶不樂的就安慰他:“行了,你也別鬱悶了。那春博士心裏住著山川河流,上至九萬米下至地球核心。往時間上扯,短則上下五千年,長能長到盤古開天辟地時。你一凡間渺小的塵埃,你往她心裏鑽你不自己找虐嘛。要我說啊,你就應該懸崖勒馬,及時止損,別被人玩弄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到那個時候,你哭都沒用,我不是嚇唬你。”
“滾滾滾,你怎麼那麼欠呢你在家裏待夠了你再來。”白路舟做樣子踹了他一腳,然後推門出去。
風雪漫天的院子裏,春見站在落完葉子的白樺樹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隻有一雙眼露在外麵。白路舟望過去,心情一如很多年前在學校櫥窗裏第一次看到她照片時那樣。
好似年華從未變過,刹那光陰裏的偶然瞥見,在時間長河裏卻定格成了永遠。
春見衝他張開手臂:“我冷。”
他朝她狂奔而去,不憶從前,不想將來,隻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春見掏出一塊黃色石頭遞給他:“我有個習慣,每次出野外,走的時候都會找一塊礦石。前三塊都給了你,第一塊是在九方山,你救了我,我塞給了你一塊紅色的,代表我不會忘記你。
“第二塊是在起州,我給了你一塊綠色的,那也是當初你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我選了C。C是說,我喜歡你現在就承認。
“第三塊是我第一次在你家過夜之後,我給你留了一塊藍色的,從那天起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而現在,我想說,我買不起鑽戒,但是,你能娶我嗎”
不合時宜地,白路舟腦子裏跳出何止拿著他的作訓服問他石頭還要不要的畫麵,然後心裏一慌,回頭衝還沒走的何止喊:“何止,你先別走,把老子的石頭給我留下。”
春見把他頭扳過去:“問你話呢”
“嗯”白路舟回過神之後,頭點得跟不想要了一般,語無倫次,“娶,現在就娶。你買不起我買,你看我們是先領證還是先辦酒,婚紗照你想要拍婉約的還是豪放的,是去海島還是”
精悍俊朗的男人現在像個智障一樣喋喋不休,春見心頭一燙,踮起腳吻住他。
好像一瞬間,雪停了。
耳邊風聲往來,仿佛是他越過了萬裏高山,披荊斬棘來見她,終於看到了大海和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