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像她要不是……怎能排出……戲呢?很難想像應刪,否則就不能用問句。
高喊著鼓幹勁的……口號和豪言壯語……也習慣於空前的懶散了——這裏口號和豪言壯語意又近似並且包含重複。高喊著豪言也不協調,這整段話說得不準確。不能說大家都空前懶散。很多人在這期間也並不懶散,隻是勞而少功、無功或有害。
不要忘了這股子精神——忘了似不如丟了。
犯了錯誤至於這樣嗎?——至於可換一適當的詞。
以其焱多的、熱情的現代戲,在新聞界、文藝界造成了強烈的節奏感——眾多和熱情不是可以並列的形容詞,猶如很多好人不能說很多的、良好的人。青藝的演劇在新聞界造成了……似待斟酌,究竟不是同行。一個劇院本身的節奏有可能讓人感到,但未必能造成別人的運動的同樣節奏或節奏感,故在文藝界亦最好不用造成了一語。以其太文。
停滯不前就將被人消滅——人可不用。
蠟燭不如挑一挑——油燈的燈芯需要挑一挑,蠟燭芯隻能剪去燒掉的部分。
節奏裏出現了生氣勃勃的音韻——節奏裏不可能有音韻,如音樂(不是歌詞)舞蹈都有節奏而沒有音韻,隻是詩歌既有節奏又有音韻。生氣勃勃的音韻也有些勉強。因為節奏本身已是借喻,再加借喻猶嫌累贅,而兩者地位相近,互相描寫更易致混亂,猶如手和腳之不宜互相描寫一樣。
以上這些意見,當然說不上是什麼定論而且多瑣碎,奉可不論。你如不同意,盡可照你所認為合適的那樣去改定,而且不必跟我討論,因為我怕不容易再有這樣的時間了,我的休息就要結束了。再說,以後怕也不會有再寫這樣長的信的時間、精力和興致。實際上,這並沒有什麼重要意義。我自己寫的東西常常被挑出比這多得多的毛病。許多作家會認為這些講究是無聊的。有些大作家行文也常免不了有一些語病。而文字純潔的作者並不能因而成為大作家。
就文章的藝術或文體的藝術來說,現誇我國的散文作家一般缺少大散文家所必須具有的風格。而且很少注意。這比之五四時期產生的散文家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我們現在很難舉出一篇可以與《為了忘卻的紀念》、《背影》、《給一個文學青年的公開狀》媲美的散文,雖然我們現在有很多散文作家,作家寫作的題材和作風都很豐富(40年代趙樹理寫的《福貴》可能稱為精品,比他的小說好得多。但我所沒有看過的作品極多,作這個判斷不免太冒險)。好的散文多不免沾有報紙記者和政論家的色彩。流暢熱烈和鼓動有餘,精練深沉和韻味不足。原因除了不注意,恐怕首先還是把散文藝術看得太容易。中國雖有幾千年散文傳統,至今未見有關散文美學評論的專著。而且中國散文藝術盡管體裁豐富,也還需要補充外國的血液幾十年來,國內極少翻譯外國的散文作品,更談不上研究外國的散文藝術。這就大大限製了中國散文作家的眼界。因為你有誌於散文的寫作(報告文學用作reportage的譯名不妥,早就有人指出,例如詩不稱為詩文學),我也不希望多跟你討論遣詞造句,所以信筆所至,說得遠了和輕率了一些,並非我對散文藝術有什麼研究。對你和別的作家多有唐突,請原諒如有來信,也很可能沒有時間複,這要預先告罪祝好!
胡喬木
3月25日(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