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6節
席地而坐的刊大學員，都把筆記本放在前麵一個人的背上記，每次上完課後。都會掃出不少糧票，學員們忙著追回失落的時間便顧不上失落的糧票了。
1985年，70多家刊授大學應運而生。
自然這是一種粗放的教學方式。粗放必定伴隨著粗糙，不過給饑餓的人窩頭吃，總比眼看人家挨餓好。有，勝於無。何況考試時能考出十分也是一個進步。何況刊大學員中就有一些又考上了正規大學。太原南郊區的一個刊大學員，在1983年高考時考了全省第二名，進了北京大學。走時他找到刊大老師：“我要是不是刊大，根本進不了北大！”
但是，刊大——前麵我寫過了——隻能解決精神的溫飽。1976年在廣島舉行的，高等教育國際討論會議，引用了柏拉圖的一句名言：“教育的車輪一旦轉動起來，它就將永遠加快自己的速度。”經濟和文化發達的國家，已經認識到教育不僅是為了就業，而且是為了生活。人們精神上活的空間比物質生活的空間拓展得快。人們終身都要不斷受教育。我從80年代報刊上，已經讀到不少有關資料。日本提出成人教育“這是喚醒意識的工具”。日本的企業紛紛辦起了大學：“鬆下正經塾”、“豐田工業大學”……前蘇聯設立國民經濟管理學院和國民經濟學院，專門提高部長、總管理局長和大型企業經理的業務水平。英國讓大批經理返回商學院進修。美國每年有1/2的工程師接受繼續工程教育。法國規定公司必須拿出總工資的1‰作為工程師的繼續教育經費，英國更是首創U3A大學，即40多歲到70多歲的第三齡期大學。
至於各種大眾化的開放大學，這20多年來更是花樣百出——對任何人都開放。首創遠距離教學法的英國開放大學，根據地理區域由社會興辦。給附近全體居民提供學習機會的美國社區大學，入學不需要考試。學滿規定的學分就可以得到畢業證書的泰國蘭甘亨大學。不設入學考試也不頒發任何文憑和學位的法蘭西學院……還有利用人們坐火車的時間辦的火車大學以及飛機大學、海上大學、無牆大學等等。到1981年，又有了中國首創的刊授大學。
比起發達國家的教育，80年代初的中國實在沒有什麼可誇口的。光是有關教育經濟學的書——《教育與經濟增長》、《教育的經濟價值》……到70年代未全世界就有了近萬種！而我們在70年代還在革文化命和批唯生產力論。
麵對未來挑戰的危機感啊。
刊大開辦時，有的學員連履曆表都填不好——“政治麵貌：社會主義”。連“政治麵貌”也不懂，也許他們懂事的時候政治變來變去的不見麵貌隻見麵具。
山西刊大秘書長朱長順就是當年第一批的刊大學員。他的兩個腳脖子上都布深深的腳鐐印。他反過江青，蹲過監獄，又是一個政治麵具的犧牲品。有一次他在山西勞改醫院住院。他站著看院子裏的報欄。報欄那頭已經有一個人在讀報了。同是監獄讀報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你姓什麼？”朱長順問。“姓胡。”“關幾年了？”“20年。”朱長順聽那嗓音像是江蘇一帶的人，又聽說過最近要把胡風送往一個什麼農場。“你是胡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