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節
1979年，北京百貨大樓首次出售香港的磚頭式錄音機，排隊、發號。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代錄音機公民說，世界不會因為我們被耽誤了10年而停下來等我們趕上去。
這是1979年普通的一大。這一天，當然不會寫進1979年的年鑒，而且恐怕也無人再會談及它。但是我敢說，這一天必定會在曆史上留下痕跡的。我就想從這個長隊中選兩個人物來寫一寫。
這一天，北京百貨大樓首次賣香港的磚頭式的錄音機。排隊、發號，隊伍正在無限地延伸下去。百貨大樓的工作人員隻好把門外的人全轟進大樓關上大門：錄音機隻有這些，外邊的人不準進來了。那麼，裏邊的人就這麼幹站一夜？明天9點開始賣，還不定要站多少時間呢。不過，你看看這些被軟禁起來的人，他們都覺得很十幸運呢！被關起來，那就是準可以買到了。他們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批在國內購買錄音機的公民。
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代錄音機公民裏，我認識了李曉雲和周小剛。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被轟進百貨大樓幹站一夜後，隻過了幾個月，他們一行11人去美國留學了。李曉雲那台錄音機忠心耿耿地、超負荷地為她運轉，終於在她去美國前就“心力衰竭”、“壽終止寢”了。周小剛的錄音機命大，跟著他去了洛杉磯。
在國內，我們可以講我們被耽誤了10年。在國外，跟誰解釋去？人家會理解嗎？會因為我們被耽誤了10年而停下來等我們趕上去去嗎？
是的，過一分鍾就是死掉一分鍾，少了一分鍾！惟一的辦法是：人家睡的時候我們少睡，人家玩的時候我們不玩。這批留學生熬夜也熬慣了。有一天中午，一個同學困得往教室沙發後的地毯一倒就睡著了。下午上課時女老帥突然尖叫了起來：“啊，有什麼東西在沙發後邊動！”那個在地毯上小憩的同學從沙發後爬了起來：“你們為什麼不叫醒我？”為什麼不？大夥兒都累得麻木了。好像都失去了知覺！老師讓他們每天晚上聽一盤磁帶，擴大詞彙量。出國前他們雖然有了一定的閱讀能力，但聽力大部不行。聽磁帶又沒有文字材料，天知道磁帶裏都講些什麼單詞呢？老師為了增加難度，故意在每盤磁帶上錄進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從凡爾納小說，別人體骨骼上的每一塊骨頭的名稱，以及各種東西的名稱。恐龍、木乃伊、太剛黑子、足球術語、古代部落……周小剛每每隻好把一個個單詞中的一個個字母先分解出來，然後再翻字典查這是個什麼單詞。每晚啃下一盤磁帶，小啻是服苦役。
回國後周小剛發現漲工資時沒輪到他。當然不會有他！出國已經是“享福”了，還漲工資？至於他，對那種啃磁帶的強化學習想起來都覺得後怕，他對留學的體會隻有一個字便可以概括了：苦。但他心甘情願地接受這個漲工資的現實。是的，漲一級工資是用幾元錢就可以明碼標價的，而他出國學到的東西那是金不換。
至於錄音機，1979年到1984年，前後不過幾年，喇叭的錄音機也不會使人大驚小怪了。1984年5月份我去大興縣的一個農民家裏，附近一個個農舍都傳出錄音機的聲音。這家的小學生向我說起台灣歌星張帝。“你知道張帝？”我不無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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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上海重印“文革”前出版的《數理化自學叢書》435萬套，爭相搶購。
1978年6月23日，鄧小平在講到派留學生時說，要成千上萬地派。
2008年7月4日《今晚報》報道，改革開放30年來121萬中國學子遍布100多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