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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進入鄰縣五裏路,在一個人煙稀少,山岡、土包起伏的丘陵地帶,便遇到了攔車告狀的。十幾個人多是老人、婦女,舉著一個不小的白布橫幅,寫著“小民狀告檢察官”。攔路告狀的遇見過不少了,但是公開打出旗號告檢察官的還沒見過。司機說:“這地方太荒涼,單找這地方告狀,別出別的事啦!能躲就躲吧!他們沒站路當中,咱車開過去算了。”鍾強也說:“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糾纏起來可能沒完,衝過去吧!”白剛說:“不,到跟前停車。”鍾強有些著急了:“在野地裏處理這種事安全沒有保證。我喊一句讓他們往省裏寫信,衝過去算了。”白剛堅持說:“停車!我們不能怕老百姓,看他們的樣子不會出事的。”
“你們知道我是誰?就瞎攔車?”白剛下車後,和顏悅色地說。“你是白書記!”白剛故意裝作聽不懂:“哪裏有個白書記?”“省裏的白剛書記!”“你管查案子。”“我們認識你這個車。”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哎?這些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我根本沒到這個縣來過,你們怎麼會認識這個車?”“我們早在招待所打聽好了,看了你的車,記住了車號。”“哪個招待所?”“霞光縣招待所啦!”“你們是哪裏人?怎麼會上霞光縣招待所?”
“我們就是霞光縣人,霞村的。聽說下午你上這縣來,我們晌午就在這兒等你,等你老半天了。”“霞村?我知道,村辦企業挺紅火,那裏離這兒很遠哪!為什麼跑到這裏告狀?”“我們在縣裏敢告嗎?縣裏知道信兒準得把我們抓起來!”
白剛對這事感興趣了,知道背後隱藏著重要問題,為緩和緊張氣氛,便故意實話笑話地說:“好啊!你們膽子不小啊!敢舉著大橫幅告檢察官,就不怕檢察官把你們抓起來?”“我們怕縣太爺,不怕檢察官。”
“你們告哪個檢察官哪?”“告在我們村查案子的姓王和姓趙的兩個檢察官。”“他們怎麼啦?辦案不公?”“公正!”“沒能力,案子查不清?”“都查清了。”
“這不是好檢察官嗎?那你們還告人家幹什麼?”白剛十分奇怪,也越來越感興趣。原來他本想把他們的告狀材料拿過來,答應認真辦理就走人的,現在他倒不急於走了,想當場問個明白。為了緩和一下這種問案式的氣氛,使人們精神放鬆一些,以便談出更多實情,他還開了句玩笑:“這樣的好官還大張旗鼓地告人家,你們不成了舊戲中說的那種刁民了嗎?”
這一下大家活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說:“我們可不是刁民!”“老百姓是真沒處說理去才攔車告狀啊!”“我們村集體那麼多財產,都被孫支書那一幫人私吞了,沒人給我們做主啊!”“實在沒法了才選了告檢察官這一條道兒!”
“有事說事兒,為什麼告人家檢察官?”大家又亂說開了:“告他們說話不算話。”“查了案子不辦事兒。”“查案子時說得挺好,你們別害怕,知道的問題都說出來,沒人敢打擊報複,我為你們做主。不管涉及到誰,我們一定依法認真處理。可是查完再也不管了。”“有罪的人不處理,照樣地耀武揚威!在村裏仍然橫行霸道,更猖狂了,公開放話:‘某某書記、某某局長都是我的鐵哥兒們,你們告我不是找死啊!’”
“他不僅是威脅,很快就進行報複。”一個婦女含著眼淚說,“查案時提供證據的幾個人都多次被打了,我男人就讓人打成了重傷,我們在村裏是啥話也不敢說呀!就這樣還不行,成天找事兒。老百姓實在是沒法活了,我們才豁出來繼續告狀。”
那中年男子看白剛對這事感興趣,膽子也就大了起來,說起了事情的經過:我們村的企業辦得挺好,一個新支書上來便讓他兄弟當廠長,他妹夫當會計,他叔叔當業務員,還從銀行貸許多款,除了貪汙揮霍,他們又另辦了一個廠,村裏資金被挪用,很快村辦企業垮了,他家的企業倒辦大了。村民黨員都有意見,後經多次告狀,終於改選了黨支部,新書記上來一查賬,隻銷售款就有三百七十多萬元下落不明,問題多著呢!
我們又第四次到縣反貪局告狀,由於多次告狀不是糊弄我們,就是嚇唬我們,這次我們偷偷帶上小錄音機,反貪局長聽我們說了事實以後說:“你們就是搗亂,再來舉報就把你們抓起來。”
我們帶上這個錄音又向上級舉報。在上級督促下縣檢察院才派王、趙兩個檢察官來,很快查出許多問題,帶上法警和公安到村裏拘留孫支書,卻遭幾十人的圍攻,孫支書也跑了。縣裏不僅不想法抓人,倒把姓王的檢察官調出專案組,隻剩趙檢察官一個人守著這一攤。過了些日子,不用說抓人家,孫支書開著高級轎車回來了。剛才說了,回來就說縣裏幾個書記、局長都是他的鐵哥兒們,對揭發他的人進行報複。
白剛說:“他逃跑既然回來了,你們也不管他開的什麼車,和哪些領導認識,再找趙檢察官抓他呀!”
人們說,我們找了多少次。兩個檢察官說,領導說人家已經把事情擺平了。兩個檢察官問領導,我們辦的案,不通過我們誰把案子擺平了?領導說縣裏領導發話,你們不用管了。最後他們倆說我們以前答應你們的話不算數了,對不起了,給你們帶來了災難,也給我們帶來了麻煩。現在我們管不了也不管了。
我們說那我們怎麼辦哪?他們實在沒法了,才說你們告我們去吧!你們一告,查我們時我們把真實情況告訴上級領導,這案子還可能解決。最近又說,告到縣裏、市裏都沒用,要告隻能告到省裏,再不行告到中央。
聽到這裏,白剛明白了,原來這是一場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的苦肉計,便說:“我到縣招待所,是不是也是他們倆給你們通風報信啦?”一說通風報信,人們聽出了這不是好話,一時沒人開腔,沉默了一會兒,那個中年男人才說:“是他們告訴我們的。通風報信兒?這個也犯禁嗎?也不讓說?他們可是好心哪!覺著你省裏領導來了,這可是解決問題的好機會,讓我們趕緊找。”
“他到招待所去了嗎?”“他還敢到那兒去?那不是找死啊!他不敢和我們見麵。因為他管我們的事,領導不讓他們辦案了,聽說還可能把他們調出檢察院!”
“那是誰領著你們去認我的車?”“是他告訴我們車號,我到招待所去看了是一個什麼樣的車。”看來那個中年男子是個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