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不僅沒有書麵材料,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沒說清楚,不知一把手的悶葫蘆裏裝的什麼藥,不好發言。有人早已知道了,而且結論也有了,但是也不願早早說出來。

吉省長忍受不了這種沉默,首先開炮:“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開會前幾十分鍾,老平把材料給了我,這不,我趕緊看材料,開會遲到了。老平說,地委書記不能幹了,隻能調到省直廳局,到哪個廳局都會遇到人們反對。老平初步想法是暫時調到辦公廳,放在我們眼皮底下,幹部們有抵觸,我們也好做工作。這想法有道理,有道理。”他這種重複,不是加強語氣,而是在思索下邊的話如何說才好。他本是一個十分坦率的人,為什麼說話猶豫起來,沒直接說出自己意見呢?是他知道老平已經和常委中一些人溝通過了,一定與有些人取得了共識,他是想讓那些人中有人先把底牌亮出來,免得自己首先和一把手衝撞。

省委書記與省長有矛盾雖幾乎是通病,但人們還是極力想避免的,因為這可能是兩敗俱傷,作為省長來說,除非萬不得已更是不願鬧到這種地步,因為省委書記和中央領導人直接接觸機會多,往往他的意見容易在中央占上風。鬧厲害了不得不調走一個,出局的往往是省長。所以吉省長連說了幾個有道理以後,才說出了自己想法:“不過我想這也不一定合適……”

平哲一看省長要首先端出自己的意見,他在常委中威信很高,他的意見一出來就可能一錘定音,起碼影響不少人的情緒,會壞了自己的計劃,所以便打斷了他,急忙解釋說:“那隻是一點初步想法,大家先議論嘛!”省長聽出來了,大家先議論嘛!他是想讓別人先說,心中有些不高興,可是也沒法說下去了。

白剛覺得討論這半天,還沒真正說到正題上,省長剛想說出自己想法又被打斷了,他知道一些人已有了共識,等他們把意見都端出來,局麵便不好改變了,所以搶先發言,開門見山:“調辦公廳?不合適吧!官世通的問題是應該受到處分的,平哲同誌說處分要派人調查,會引起動蕩,不利於濱海地區的穩定,對各方麵影響都不好。可是不處分,調到省委辦公廳,反倒給人一個重用的感覺,那不是影響更壞嗎?”

“給人重用的感覺?不會吧!”一位常委說,“一個地委管十幾個縣,地區和行署地廳級幹部就二十來人,縣處級幹部幾百人,比辦公廳的全體職工還多,辦公廳隻有幾個廳局級幹部,一個地委書記調辦公廳,往好裏說也隻是平調,一般人眼裏恐怕還是委屈了,沒什麼不可以吧!”

“如果沒問題嘛!人們不會有重用的感覺,說是委屈了一點也未嚐不可。但是別看辦公廳攤子小,可是省委的核心地帶,有了很大問題還調到省委領導身邊,整天給省委領導當參謀,一般人眼中這不是重用嗎?”白剛不同意這位常委的意見。

隨著這兩個人的爭論,人們也跟著議論起來了,一把手也有意讓人們自由議論了,這樣他預先通氣的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就可以得到機會表態,誰是多數哪種意見是主流便可很快顯現出來。果然,讚成調入辦公廳的占了上風。雖然沒說擔任什麼職務,但擔任辦公廳主任已不言自明,因為辦公廳隻有這一個正廳級崗位。

“調辦公廳我也同意,看來調別處都有很大難度。”吉省長說到這裏,平哲一直緊張的臉上鬆弛了下來,還有了一點點笑容。但省長馬上話鋒一轉:“不過要調到省委來得降級使用,副秘書長,保留正廳級。”

平哲的臉上又一下繃緊了,由紅變紫,看起來內心很激動。但也沒說話,他相信會有人說話。一石激起千層浪,人們又紛紛議論起來。有人說,降級?是不是太嚴重了?有人說,職務降了,仍然保留正廳級,可以吧!有人說,省委副秘書長,這職務也很重要,過渡一段,也行。有人說,作風問題就是按黨紀追究,也就是個警告或嚴重警告,降級那不比處分還嚴重了嗎?

“是啊!不是黨紀處分比黨紀那種警告之類的處分還嚴重。”省長嚴肅地說,“可是不這樣沒法向幹部群眾交代呀!過去對這類問題,我們往往采取瞞著壓著的辦法,覺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樣有利於穩定,不會影響黨的威信。實際那種穩定是假象,不穩定因素會慢慢形成一股隨時可能引爆的暗流,對黨的威信影響更大。采取調省委又降級使用,既可避免調查取證在一般群眾中形成的動蕩,對當事人也是一種保護;同時也可以使知道這一情況的人,心理上得到平衡。對他本人來說,保留了正廳級,而且仍然擔任重要職務,也是蠻照顧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