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任兆梁張口結舌,“我關切災情,自然是要悉心統計數目的。”
“是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你正在鬆鑾山。”
清涼的口氣仿佛秋日裏第一縷寒風,叫穿著單衣尚未擺脫夏末暖陽的任兆梁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任兆梁那張前一刻還淡定的臉,頓時由白漲紅,“我……我人的確是在鬆鑾山,但是朝中官員往來信件,也有詳述。”
湛藍挑眉,視線玩味在兩人之間流轉,顯然,她不在朝中之時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
“國師,你認為誰最適合當那位禍國妖女?”湛藍投出另一個叫人為難的問題。
奇章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任兆梁,“此事,臣還在考慮之中,相信不出幾日,妖女便會顯現。”
“好。你們退下吧,我也可以回伊芙宮歇息了。”
“臣告退!”任兆梁率先離開,腳步匆忙,似是趕著去辦什麼重要的急事。
湛藍沒有去看他的背影,隻是……一起身,左腿竟又是一陣抽痛,身子不穩地輕晃,冬兒眼疾手快,忙抱住她的後腰,用全身的力量支撐著她,穩扶著她坐好。
奇章子忙走上台階,輕聲關切道,“陛下腿傷剛剛痊愈,又有身孕,行動還是小心些好,臣去叫肩輦到殿前來候著吧。”
湛藍卻不想勞煩他做這種瑣事,“讓冬兒去吧。”
瞧著冬兒嬌小清瘦的背影奔出去,她不禁又心疼。
近來,伊芙宮的大小瑣事,冬兒都打點地井井有條,若是孩子出生,隻她一個人負責照料太累,其他人,卻又信不過。
思及此,湛藍便無奈歎了口氣,“也不知巧卉那丫頭去哪了,一回來竟也見不到人影。”
奇章子臉色微變,遲疑片刻,才沉吟說道,“巧卉被割去了舌頭,如今在浣衣局做事。”
“割去了舌頭?”這種酷刑,竟然還存在?“她犯了什麼罪?誰做的?巧卉可是我身邊的人!”
“陛下認為,還有誰有這個膽量?”
“母後?”割舌……金晗柔那樣溫柔端雅的女子,是如何下得了手的?“我不相信!母後絕不會對巧卉做出這種事!”
“正是因為巧卉的長舌四處散播,才攪得流言蜚語,有了那首歌謠。”奇章子有些氣惱地俯視著龍椅上的她,絕然念出那首歌謠,“天逆亂,凶星綻,有女子,美於色,疏於德,薄於賢,朝堂之下亂緣孽……陛下認為,這首歌謠裏的妖女,真的是其他人嗎?若是陛下多注意身邊的人,也不至於鬧出這些!”
原來,在他眼中,她竟也是妖女一枚!“國師,你這是在教訓我嗎?”
奇章子不卑不亢,沉厚的聲音,嚴苛的口氣,那股威嚴之氣,比她更重,“臣不敢教訓陛下,但是,我身為你的繼父,身為你的長輩,有必要教你如何做事。”
教,他當然可以,但是,他怎麼能把殘忍的傷害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湛藍震怒,鵝蛋臉冷冷繃緊,思及巧卉平時的乖巧伶俐,想到她從此變成啞巴,不禁驚痛地站起身來,“奇章子,別忘了,你和我母後還沒有婚禮!我要去看看巧卉。”
奇章子不怒不氣,眸光幽深地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你的意思是,你要為了一個害了你的宮女,憎恨為你著想的親生母親嗎?她為了保護自己的親骨肉不被傷害,寧肯自己雙手染血。”
湛藍雙足如灌了鉛,小腿又開始疼,骨肉血液腐死似地站不起,握住龍椅把手的手收緊,手指比羊脂玉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