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 / 3)

袁輝儀表修整,俊采飛揚,嘴裏連聲說著謙虛和謝謝之類的話。那幾個等得心焦的人把袁輝拉到一邊,小聲嘀咕著什麼,被冷落在一邊的鍾佩隻好自己先走了,她回頭看一眼袁輝,覺得袁輝和那幾個人的神情都有點特別,或者說有點鬼祟,那幾個人中有紅廟區建委的頭頭,跟鍾佩是很熟的,怎麼她一不當區長了那些人就像不認識她一樣了……司機把車開到她跟前,她上車前又看一眼那幾個人,輕聲自語:“真怪,他們有事為什麼不回到區裏再講?”

司機嘟囔:“我們區出大事啦,哪還等得及!”

“什麼大事?”

“紅光公司集資的款都被港商提跑了。”

鍾佩頭皮一炸:“這怎麼可能?你是怎麼知道的?”

“區裏都轟動了,人家早就盤算好了,利用領導都在這兒開會的工夫下的手。”

“停車!”鍾佩下了車又走回那一夥人跟前,其他人嚇得不敢吭聲,袁輝臉色焦黃,鬢角冒汗,跟剛才作閉幕詞的袁區長判若兩人,用哀憐的目光求救地看著她。她知道司機所說是真的了,便問:“港商真的把款拐跑了?”袁輝一臉大難臨頭的晦氣:“我們該死,太大意了!”

“拐跑了多少?”

“全部。大約一個億。”

“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嗎?”

袁輝指指他的部下:“他們查了,香港沒有這個光華財團,他們的全部文件都是假的。”鍾佩的腦袋立刻也懵了:“報警了嗎?”袁輝答:“還沒有,怕傳出去讓集資戶知道了找來鬧事,明天市人代會就開幕了,這可怎麼交代呀?”

“最難交代的是鐵山新村的住戶都把房子拆了……”鍾佩歎息,“先回到區裏再說吧。”

他們回到區政府,集中到袁輝的辦公室裏瞎戧戧了半天,除去怨恨、罵街,沒有想出一條有用的補救措施……鍾佩頭昏腦脹地走出來了,下樓來到院子裏,回頭看看想賣而沒有賣成的區政府大樓,即使現在再賣了它也晚了,還不夠堵上虧欠集資戶的窟窿!那一億多元大部分是私人的錢,人家把錢借給你是指望發一筆小財,不客氣說這都是一些看重錢、甚至有點財迷心竅的人。

你不僅斷了他們的發財夢,還把人家的老本也給弄丟了,誰會善罷甘休呢?這可不是小數目,牽扯到成千上萬的人……鍾佩愁死了,也悔死了,她一開始就覺得這種事不牢靠,卻就是沒有下狠心阻止。說到底自己才是大財迷,老盼著能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心慌意亂,想找個人說一說,幫著理出個頭緒,又不知該去找誰,就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天已發暗,她競不知不覺地走進了鐵山工人新村——大部分居民已經搬走,熱熱鬧鬧擁擠了近半個世紀的工人新村安靜下來,顯得空蕩蕩,破敗而零亂。她順著工業區的鐵道慢慢走,又漸漸走出了新村,看見鐵道邊用舊磚頭新搭起了一間小屋,孤零零格外顯眼,她猜測這可能也是拆遷戶,走過去還沒等她敲門,呼呼崩扇的小門競自動開了,屋裏昏暗,有個老太太在抱怨:“良子,這個門你還得拾掇拾掇。”一個小夥子的聲音:“該拾掇的地方還多著哪!”

鍾佩打招呼:“大娘,是從工人新村搬出來的嗎?”

“是嗬。”在屋裏床上躺著的是郭保民,他探起身子,“鍾區長?”

鍾佩走進屋,小夥子正用舊報紙糊牆,正是那天跟市長辯論的年輕人,郭保民的老伴在擺弄爐子,趕緊給她讓座。郭良插嘴:“爸,鍾區長現在是書記了。”

郭保民語調幽幽地說:“我擔心的正是這一點,鍾區長一離開政府,就不知這新房子還能不能建起來?”鍾佩內疚,口氣也不是很堅定:“建不起來還行,郭師傅是不是病啦?”

郭保民全不在意地說:“沒事,老毛病了。”他老伴嘮叨:“還不是搭這聞小房子累的,心髒病犯了。”鍾佩打量著這問小屋岔開話題:“住在這裏行嗎?”郭大娘歎口氣:“不行有什麼辦法?

沒有錢租房子,老郭又不願意求人,拆房子拆的到處都是舊磚頭,求誰也不如求自己,搭間小屋湊合兩年唄。“

鍾佩無地自容:“郭大娘,對不起你們呐!像郭師傅這樣的老模範,辛辛苦苦為國家工作了一輩子,到老了還住這樣的房子,明年還有一個冬天呐!”郭大娘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說起話來幾乎沒有郭保民插嘴的份兒:“有你區長這句話,能進到我這小破房子裏坐一坐,我們就知足了,當區長的要是都像我女婿那樣,可真是讓人寒透心了……”

“您的女婿也是區長?是哪個區的?”

“就在你的手下呀!”

“我的手下?誰呀?袁輝?”

站在凳子上的郭良喊了一嗓子:“媽,您別提他行不行!”鍾佩無比驚訝,轉臉問郭保民:“袁輝真是您的女婿?”郭保民說話沒有太大的力氣:“他跟我女兒是同學……”鍾佩似有所悟:“怪不得呢,今天倒幫我解開了一個誤會,我一直認為他對平房改造不是很有信心,原來是怕被人誤解有私心,為了給自己的嶽父解決住房困難……”‘郭良年輕刻薄:“鍾書記,您千萬可別往廉潔清正上想他,我那個姐夫是不願意承認是工人新村的女婿,更不願意讓人知道他是工人的女婿。”鍾佩苦笑:“小郭,你的嘴太尖刻,袁輝今天下午被選為我們紅廟區的區長了,他絕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

郭良大呼小叫:“哎喲,慘啦慘啦,紅廟區算沒有希望啦。”鍾佩老是不缺少熱心腸:“我去跟袁區長說,他們三口人住著一套三室一廳的大房子,你們完全可以搬到他那兒呆兩年。”

郭大娘說:“您鍾區長說句話他也許肯聽,當初他相中了我們閨女,可沒有相中我們這個家,說不準還會認為給他丟人。

咳,說媳婦嫁閨女千萬可不要高攀,就因為找了這麼個官女婿,等於把閨女也丟了,如果嫁一個肩膀頭一般高的男人,即使女婿不認丈人家,閨女還可以經常回來看看……“鍾佩將信將疑:”怎麼會呢?袁輝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我去找他問一問,如果真像你們說的這樣,我會批評他。“

郭保民急得擺手,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老伴:“鍾區長,清官難斷家務事,您千萬別跟袁輝提這碼事,就裝得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哪兒都不去,住在自己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