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現在我就好受嗎?大不了不幹啦!”於振乾的修養和風度全沒啦,他雷霆震怒急轉身的時候險些撞上兩個人,是杜華正和漂亮的保健醫生何月琴,手裏提著兩大包東西,杜華正隻向於振乾點點頭就進了盧定安的病房。
杜華正的消息太靈了,凡梨城發生的事,隻要是他應該知道和想知道的就絕對瞞不了他。他一來跟於振乾來可就大不一樣。
盧定安在病中本來就渾身難受,心煩火盛,於振乾還來火上澆油,盧定安最煩什麼他偏要提什麼。杜華正一進病房就先讓羅文回家吃飯,大包大攬地說晚上由他來頂班照顧市長,然後向盧定安介紹自己帶來的漂亮醫生:“這位是我們區康複醫院的王牌大夫小何,出身於名醫世家,針灸按摩得過真傳,治感冒發燒有絕活兒。”他為一個年輕動人的女人做完這樣一番廣告之後,下麵就由這位小何大夫上場了,她溫言軟語詢問病情,有沒有作過全麵的檢查,想吃點什麼東西,順便講解了治療感冒發燒應該注意的事項……在這樣一番醫學理論指導下,女醫生讓盧定安喝下一小杯自己帶來的在市麵上絕對見不到的能治感冒的營養品。再把珍奇水果削了一點讓他嚐嚐鮮。杜華正做的自然、得體,他認為隻幾分鍾的工夫就能讓盧定安感到溫暖,輕鬆。假如在此之前盧定安對自己有什麼誤解或不滿的話,在這時候最容易消除,能使兩個人的關係一下子變得親近許多——人在病中都是軟弱的,你對他好一點最容易化解胸中塊壘,增進感情。特別是像盧定安這樣的人,平時架架棱棱,令人不敢接近,卻又都以為他成天被人包圍著,什麼都不會缺少,其實他很孤單,很缺少正常人的親熱和普通人的友情。杜華正見盧定安已欣欣然接受了何月琴為他所做的一切,臉上全麵解凍,就對女醫生說:“醫院的飯沒法吃,附近有一家飯店的燉品非常好,我去弄點吃的來,你趁這個空給市長做一下全身按摩,讓他渾身輕鬆一下,感冒保準就會好一半兒。”
他的這些話實際是說給盧定安聽,盧定安說:“你打住吧,我隻想喝一點家裏的麵湯,一會兒就會送來。謝謝你們,快陪著何大夫走吧,這裏有人家醫院的大夫,你橫插一杠子會惹得人家不高興的。”
杜華正叫起來:“哎呀,我的市長大人,都病成這個樣子啦就別操那麼多心了!”
他說完就想撤走,打算把盧定安交給漂亮的女醫生料理。剛才被杜華正打發走的秘書羅文,是何等精明,哪敢自己回家吃飯,恰在這時候陪著市長夫人,提著飯盒推門進來了……
於振乾離開醫院後卻越想越氣,飛車趕到梨城第一律師事務所,仗著自己麵子大,把下班後還在和同事們碰案情的許良慧約了出來,進了梨城飯店的咖啡廳,他殷勤有加:“您喝點什麼?”
許良慧見怪不怪地等待著:“如果非喝點什麼不可的活,那就喝咖啡吧。”於振乾再問:“還要點兒點心和水果嗎?”許良慧急忙擺手:“不,於總,您就別客氣了,最好直接進入主題。”
於振乾實際上已經迫不及待了:“謝謝您肯原諒我的冒昧,我不能在您的事務所裏談,主要是怕給您惹出麻煩,因為我想委托您替我們打一場十分棘手的官司……”
“什麼官司?”
“調查韓國的半島公司是怎樣向市委書記來明遠行賄的,或者說調查來明遠是怎樣接受韓國人的賄賂,然後嚴重損害國家和我們集團的利益,強行逼迫我們跟半島合資!”於振乾一講起這件事就激動起來,“我沒有嚇著您吧?”
許良慧輕輕一笑:“沒有,您最好也不要嚇唬自己,無論想起訴誰,關鍵不是他的頭銜和國籍,而是依據事實。”
於振乾說出了上麵的話,情緒似乎也穩住了:“那好,我盡量簡短把事情的全過程告訴您……”
自從被孫子搶白了一頓之後,杜錕病倒了,他對保姆遮掩說是自己老了,不服老不行啦。但心裏很清楚,由孫子出麵趕他離開黃埔花園,讓他這老臉沒處放,胸口這團悶氣出不來!他在等待市裏給他以正式的通知,市裏卻遲遲沒有動靜……這似乎說明讓他搬家並不是市裏的意見,而是自己孫子的主意,真是作孽!
他希望兒子能帶著孫子來給他賠罪,到那時一定要好好地數落他們一頓,讓心裏窩著的這口氣放出來。
在一個溫暖的下午,杜覺真的來了——不過不是來給他爺爺賠罪的,而是陪著夏陽春、夏尊秋還有夏晶晶,來看黃埔花園。
這是一座集合歐洲多種風格特點的折衷主義建築,造形孑然不群,以驕人之姿傲視四周;體態厚重深沉,流溢著一種鋪天蓋地的壓抑感和威懾感;穹頂高聳尖利,體現著當年設計者或樓房主人極度膨脹的欲望;紅牆白柱,白花崗岩基座,庭台小榭,雕塑柱廊,極盡奢華。隻是沒有經得住歲月的磨蝕,形體破損,色澤黯淡,有了太多的滄桑感。他們從各個方位查勘了這棟著名的建築,粗略地計算了它的占地麵積,也到樓裏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惟杜錕臥室的門關著……最後他們來到院子裏,夏陽春卻意猶未盡,還不想馬上離開,就問夏尊秋:“你對這棟房子還有印象嗎?”
夏尊秋遠沒有她舅舅那樣的興奮:“沒有,如果說還殘存下一點印象也都是陰毒、罪惡和醜行,甚至以今天冷靜客觀的眼光看待這棟建築,也覺得它過於笨拙和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