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五)
無言三章
之 一
是誰在那裏撕扯我的聲音?藏在暗中的
手指,讓靈魂陷落,讓一顆單純的心顫栗
如風中抖動的水。寂靜炸裂
刀子將昨天割碎,遊刃於敞開的空間
哦,從熱切到冷漠的距離並不長久
子彈穿透假設的虛無
卻在我的心壁傳來一聲尖叫
啊世界,當邪惡匿伏於人的軀體之中
傷害沒有原委,隻是欲望
隻是在恐懼和孤寂中尋求殘酷的歡樂
麵對卑瑣,我能說些什麼?
隻能以嘴角殘存的微笑默對冰冷
盡管煩惱時時從寂靜中溜出來
和我傾心交談,盡管一聲歎息能把人撕成兩半
可你不能第二次殺死我。隻是沒有安寧了
可我沒有一點一點積蓄痛苦的嗜好
將悲哀如數奉還,人,是否需要耐心地忍受
襲殺、敵視與痛楚,像被蟲豸穿透的葉片?
讓我們假裝忘記種種善舉與惡行
陌生同路人。可我終不明白,人
怎麼會變成這樣!
注視,用眼眶間含水的光線
一顆意想不到的火星,燃起的火會怎樣
把淚水燒幹,可光亮和熱力裹不住灰燼
是命運嗎?一種無意的介入成為死死的糾纏
你瘋了。真的,如果無法排遣的痛苦能轉嫁他人
那就把痛苦嫁給我吧。不過你要與語言離異
不要讓一個瘋子咬出一群瘋子
是的,我是如此喜歡野獸的不苟言笑,那是一種純粹
甚至鍾愛一隻蚊子,它吸我的血時從來不聲不響
其實,是與不是都沒有什麼,在一種競逐中
什麼是獲取,又有什麼是失去,也許,這一切
隻存在呼吸的平和與喘息
麵對傷害,默默地舔著自己的傷口不是懦弱
盡管,在寫一封信時,為往昔細小的熱情感動
為一聲真誠的問候而心悸,手足無措
這一切都源於沉重和靜默中湧起的悲愴
哦,純淨與熱情已顯得多麼遙遠
世界,被分解成無數小小的空間
就像熟悉又陌生的鄰居,擦肩而過
沒有信任,也無需逃避……
可我終不明白,人,為什麼懷著恐懼睇視
又竭力製造恐懼,覆蓋自己的眼睛
鄙視邪惡,而邪惡的魅惑滲入血液已不可挽回
哦,寂靜那麼脆薄,被引爆的聲音擊傷
過於細密的裂紋已無法彌合。也許
不必浪費靈魂了,縱然,我可以無視醜陋
卻不能不驚異於鮮見的無恥
靜靜地從破碎中走出來吧,時間的圓臉
在鍾擺中吊著沉重。我無意在滴答聲中尋覓什麼
消解憤怒,沒有祈求,自己不再壓迫自己
可人能拒絕生存嗎?在天空與大地之間
在囂叫與沉默的縫隙
哪裏會是精神的家園?
之 二
我願意以靈魂的寧靜傾聽歌聲
打開心胸接納蹣跚的音響
茫然的吸取。置身純淨且溫潤的世界
一顆心像醒來的小獸睜開了眼睛
哦歌聲,你為什麼驚擾這冬眠的心房
讓孤寂走失而又於瞬間迷途
氣流波動,致命的音樂盈滿了空間
有如天使在輝光中緩緩降臨
率真且熱烈。縱然我沒有一雙穿透聲音的眼睛
可莫名的火焰已在迷蒙中化為灰燼
哦,驚愕。傾慕。血液的波折
也許完美的意念隻能是焦慮隱身於虛妄
可你無法抑製一種磁力的吸引
又有誰能禁止花蕾的開裂?不安的日子
寧可相信他人,卻無法相信自己
縱然戀人的嘴唇是一朵罌粟,吮吸的人
愛是一種疾病,又怎能禁戒和隱忍?
甚至你已無法躲在衣衫的背後
隻能在感覺中感知魅惑、撫慰與哀傷
成為夢境,成為目光中漸次消失的影子
戀人,你可曾感知呼吸的迥異?
當血液將脈管燙傷,滲出肌膚
人,為什麼會在血色中遺失,讓聰慧變得愚蠢?
被淚水淹沒,自己也成為淚水
任性地流淌。可火焰常常蘊含在液體之中
你可曾看見淚眼迸出的火星
酒漿在臉頰敷一層淡淡的紅暈?
時間老去,可愛情永遠是新鮮的
藏在瑣碎裏,一聲親切微小的探尋
都會帶來從未有過的溫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