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痛苦的巨獸狂飲不休,
巨鷹的利爪撕開了她寬廣的胸膛,
留下愛情無限憂愁。
直到死神催她起程的那天,
她還像女神庇護著眾人在林間。
她精雕細刻用智慧帶領孩子們耕耘,
犁開道道田壟,播下完美的心靈。
她閃光的美德像飄飄瑞雪,
滋潤著一代人的靈魂。
想到母親在遙遠的世界裏將她等待,
而對死的降臨她毫無怨言。
睡在大山的懷抱裏,
像月亮鋪成的軟床,
她的枕頭是天上的星星,
宇宙為她唱著入睡的歌謠。
風調雨順的來年像雨絲從她的心間
撒到我們的身上。
沉睡中的她身上的芬芳勝過明媚的春天,
嬰兒般的臉龐就像睛空裏的滿月。
她若再還人世會把我們的靈魂洗滌,
她若再睜開眼睛,會把我們帶到遙遠的天邊。
睡吧嬰兒,睡吧阿努……”
一位領歌者高聲地唱著,眾人圍著阿努邊跳邊合,唱腔古樸悲涼,曲調沉緩憂傷。
陽被深深地感動著。他同時也感到驚喜,亞班都是最深動的詩人,瞧他們的領歌者在不斷地交替變換著,曲調變化不大,歌詞卻是滿懷深情的歌頌與懷念,有時候又是充滿哲理的詩歌。要知道,這些歌詞都是他們臨時編的啊!
天亮了。東方已經開始發紅,雄拉著阿美的手,站在阿努身邊,他領著大家高唱“太陽出來照萬家”,歌聲一改剛才的悲涼,而是雄壯奮進。然後阿美與眾人一起將阿努裹在了毯子裏,抬著她邊唱邊舞上路了。
任何習俗的周圍都有一些觀念的東西存在著。亞班有“每家門前都有一塊滑石板”的說法,以示家家都可能出現不測,因此,一家有難,眾人幫助,是謂“人死眾家喪”。
喪歌唱道:“半夜聽到喪鼓震,手裏摸一根七米棍,不顧生死往前奔,一不怕山高路又遠,二不怕虎豹把路攔。”
亞班人與人之間互助友善,在亞班社會中通過打喪鼓這種奇特喪俗表現出來,體現了對死者的關懷而產生的對生命的尊崇。這種人文精神不禁令陽想起海明威在他的小說《喪鍾為誰而鳴》扉頁上所引的那段話:“誰都不是一座鳥嶼,自成一體;每個人都是那廣袤大陸的一部分。……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受到損失,因為孕育在人類之中,所以別去打聽喪鍾為誰而鳴,它為你敲響。”
阿努被人群簇擁著,到來了絕壁前,由幾位青年搭架子,阿雄背著阿努,經過千辛萬苦,他們終於把阿努的遺體放到了高高的山崖頂上,那裏是除了亞班就隻有雄鷹才能飛到的地方。
陽向遠處望去,白雪覆蓋,雲霧飄渺,但覺一片空靈純淨,回歸到全無掛礙的真我,仿佛聽到了天國的聲音,可以在心裏和天國裏的阿努對話。
鷹在高空無聲地盤旋。
陽明白了,亞班實行的是天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