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漢族姓氏蒙古名字
靈感村裏的酋長是馬叔,也就是八十年代的大作家馬馳。馬叔已經老了,按照政府的規定他被退休了。他主編的那本《馬蘭花》文學刊物,已經被市場用金錢改造成了流行時尚的小女人刊物。八十年代那批作家已經沒人寫小說了。在中國小說史上,八十年代尤其是八十年代初出現的那個作家群落,在藝術成就上和才華上都成了一個時代連綿起伏的顛峰。但是在現在這個九十年代,他們又幾乎都不寫小說了。他們這一批人,就像水滸梁山上的那一百多個好漢,在人間打鬧一番,就鳴鑼收金了。讓世人們驚奇、讚歎、匪夷所思,視為奇觀,無限懷念。
馬叔曾是一大風格的領軍人物,是一座山峰的顛峰,政府說他老了,是因為他的年齡超過了終點白線。這隻是適合他肉體的規則,他的精神不老,他的生命離終點還很遙遠。
馬叔不再寫小說了,他已經形成模式的敘述風格,就像他的身體一樣已經不可改變了,讀者看他的小說,就像政府看他的年齡一樣,希望他退休。因為他的文字裏太多他們那個年代的思想疙瘩,讀起來文字沒有張力,敘述節奏沒有速度感,語句不詼諧幽默,內容太多教育人的思想。但是他的隨筆就像他的精神一樣,老辣睿智,幽默詼諧,獨居風騷。在千字文裏,他常常融進長篇小說的豐富博大內涵,用自己一生的感悟功力來進行提煉,就像齊白石晚年的筆墨,幾乎篇篇經典,句句精致,字字珠璣。
小說家馬馳已經逐漸被讀者淡忘,文化大師馬馳卻受到萬人景仰。
我搞荒原部落,請退休了的馬叔來幫我策劃指點,其實原來的本意我很謙虛的請他,是因為我聽說他退休了,一定是像其他退休的老人一樣,晚景蒼涼。一片好心,讓他出來散散心,換換空氣。結果一見麵就讓我大驚失色。馬叔是帶著我的馬嬸來的,按規矩應該是我的師娘。但是見了麵,我卻啥也叫不出來了。他帶在身邊的那個女人,竟然是二丫。我頭暈腦脹,情緒上已經失去控製了。七十多歲的老頭找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陰陽互補,本來無可厚非。這無論從生命結構上,還是從人類曆史上都是成立的。有條件的老人都可以這麼幹的,尤其是我這樣荒誕的人,應該很容易接受。但是,這馬叔,當年不是傳說二丫是他這個牧場有名的老光棍的女兒嗎?這不是亂套了嗎?亂倫!畜生!我在心裏咒罵。
那天,我跟在北京的馬叔約好了來草原的時間。馬叔說:我要帶你師娘一起去,到時候你把膽放在家裏,可別被我給嚇破了。
寫小說人的習性我懂,他們就喜歡搞個懸念,意外結局什麼的,以為很崇高,其實就是職業思維毛病。
你老馬馳即使娶了一個天仙,還能美過我的駒兒?再不就是別出心裁娶了一個醜八怪。這也嚇不倒我,我在草原上每天都跟動物打交道,再醜的人還能醜過牛羊嗎?我覺得馬叔故弄玄虛,忘記了我是一個見過世麵,有過經曆的人。
他來的那一天,為了出於尊重,也是出於好奇,盡快揭開謎底,我真是在百忙當中親自開車去車站接他們。
結果下了車,出來的是春心勃發的馬叔和成熟風騷的二丫。我一開始還以為二丫是他們的陪伴,就繼續往他們身後看。馬叔指著二丫說:還看啥,這你不認識嗎?我說當然認識,這不是二丫嗎?
馬叔很一本正經地說:你們都是成人了,不要叫小名了,她叫譚其木格,是你的師娘。
這個二丫變成了譚其木格,是我的師娘。馬叔幾句話,像晴天霹靂,把我打暈了。當然我還算個勇敢的人,膽沒嚇破,隻是頭暈了。
為了顯得隆重,我們開了兩台車,來了幾個人歡迎。我讓其他人開著另一台車先走了,讓馬叔和二丫上了我的車。
我心裏堵得發慌,想馬上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叔早看出我的疑慮和不快。
他給我講了和二丫的故事。
他說你一定還記得當年的傳說,二丫小的時候,牧場的人都說二丫像我,是我的女兒。那時在牧場隻有二丫的爸媽和我心裏有數。二丫是她爸媽的,不是我的。但是,我和二丫的爸爸都是管製分子,我們隻能沉默,否則隻要一辯駁,就將落入紅衛兵的圈套,對我們的鬥爭就要升級。我們要公開不承認,他們就會說我們不老實,對我們進行批鬥,我們如果承認,是莫須有的事情怎麼能夠承認,即使是確有其事都不能承認,那樣因為作風錯誤,還不鬥個死去活來,你不知道,那時很多政治鬥爭都是由作風問題引發的。所以我們倆個人隻能坐在一起喝酒,讓他們無可奈何。那時,紅衛兵裏也真是有富於想象的人才,硬在二丫的臉上尋找我的痕跡。其實因為這件事,我回到北京,開始研究心理學和動物學。我發現,人和人之間都有很多相象的地方,不用說一個種族,鼻子、眼睛和臉的輪廓相象,就是不同的種族,你把黑人和白人放在一起,也能找出共同點來。我後來深入研究,發現在猴子的臉上也能和人找到很多共同點。放下人不說,就是在動物和動物之間,馬和狗之間也能找到很多相似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