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一夜囚徒(1 / 3)

第三十三章:一夜囚徒

駒兒剛剛出門,又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我問是誰?他們很熟悉又很客氣地喊開門。雖然聲音陌生,但是我想可能也是熟人吧。我一開門就像電影裏的鏡頭一樣,張牙舞爪地衝進來了七、八個人。上來兩個人按著我的手腳,其他人封鎖了廁所窗戶等能逃跑或者有可能會衝進同夥的要害部門,然後開始搜索。我剛想喊有賊人,搶劫了!他們卻捷足先登喊了起來:別動,別亂喊亂叫,我們是公安局的,希望你配合我們。

我們今天在賣報時雖然遇上人查,放了我們,但在潛意識裏還有一種預感,可能還會有麻煩,公安局的要來找我們,但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來了。他們沒來之前我心裏就有一種恐懼感,他們來了我就更加恐懼了。我本來想等一下駒兒回來我們就撤退,我不想把心裏的這種不祥和恐懼告訴給駒兒,我怕她害怕。我望著這些公安人員,心裏覺得好笑,好像他們警匪片錄象看多了,一個個都像表演似地,那動作言行充滿了戲劇色彩。於是我就鎮定了,我不再恐懼了,甚至挺冷靜地說:別這麼緊地按著我,很痛,讓我看看你們的證件。

一個一臉官相的胖子從口袋裏,掏出了警察的證件,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他沒讓我看清楚,我也不想看清楚,不用證明,我也知道他們是警察。這些警察和電影上的演員學的,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警察。

房間裏的氣氛緩和了很多,他們沒有搜出來他們想要的東西,雖然有一些失望,但是他們放心了,可能感覺到我也不是一個危險人物。我也平靜,我抱歉地說:對不起,海南要建省了,很混亂各種賊很多,你們真的是警察我就放心了。

胖警察說:沒關係,我們應該給你看證件,海南要建省了,確實很亂。我看你是個有文化的人,還好像搞藝術的,我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我說:沒有問題,你們想讓我幹什麼盡管說,別客氣。

胖警察說;咱們換一個地方去說吧。

一幫人擁著我,一個挨一個,在外人看來就像幾個哥們很親密友好的樣子就下樓了。他們沒有給我戴手銬腳鐐,我心情很失落的樣子,我感覺到了他們對我的一種輕視。在電影裏,被捕的人都是戴著手銬腳鐐,被威嚴的警察押著,一副大義凜然的英雄氣概。現在我遇上了這樣一個機會,卻被幾個便衣像哥們一樣給請走了,運氣真是太差了。下了樓我真怕碰上駒兒,她見我上車跟人走了,一衝動也要跟我來,那不是自投羅網。另外我這副模樣也不想讓她看見,好不容易被警察抓了一次,一點英雄氣概都沒表現出來,多讓駒兒嘲笑,將來回憶人生時我都沒有自豪感。

駒兒的運氣真好,在警車路過人才角時,我看見駒兒還在擺放《海南谘詢》和我寫的那個免費閱讀的牌子呢。我們在警車上對駒兒理都沒理就開了過去。

警車停下時,警察讓我下車,我對來的這個地方很不滿意。電影裏的常識告訴我,警察抓人都要關進監獄,可我們來的這個地方叫拘留所。其實這是我有些過於挑剔了,拘留所和監獄在國外都是一個概念,我們國家詞彙量豐富,才這麼叫的。你被派出所的片警給逮住了跟國外被警察局的警察給抓住了效果一樣,都得坐牢。下了車我看也沒看就在一張他們給我指定的紙上,在他們指定的地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是一種很方便的形式,不用簽字人動腦筋。後來到了現在的網絡時代,申請注冊電子郵箱,采用的都是這種在公安局學來的模式。簽完字,他們很客氣地沒收了我的眼鏡、手表、褲腰帶、鞋帶和鞋子底的鐵條。我抗拒他們這樣做,他們給我解釋說:你是文化人要明白這個道理,這些東西都是危險工具,你想不開都可以用來自殺的。我說我不想自殺,他們說:你現在不想,不等於過幾天不想,另外你不想別人還想,別人想用這些工具自殺或者殺人。我用手拉著褲子狼狽不堪地在他們的帶領下,三道鐵門,很威嚴地開開又關上,我就進了一個黑洞洞的小屋裏。進了小屋,待我的眼睛適應一下之後,我看見了六雙期盼、好奇、孤獨苦悶而又幸災樂禍的目光興奮地盯著我。

他們在角落裏蹲著,看守走了,後來我明白了應該叫管教,站起來兩個家夥走到我身邊,前後左右地看著我,好像到我們科爾沁草原上趕集買馬的漢族人在選馬。我有點無所適從,我天生就不適合來這個鬼地方,這些人讓我害怕、恐懼。我見了他們比見了警察還恐懼。

一個很瘦講話西北口音的老頭問我:犯了啥事進來的?

我說:啥事也沒犯。

馬上引起一場哄堂大笑,覺得我很有趣兒。他們互相叫罵著,好像更加興奮:操你媽的,沒犯事公安局會抓你進來?你這個傻瓜!

老頭說:說實話吧,咱們都是天涯同命人。

這老頭有文才,一句話感動了我。

我說:出版報紙。

老頭很老道很確定的說:你是文化人,大學生。

那些犯人,後來老頭給我糾正說:還沒審判的人叫人犯相當於犯罪嫌疑人,不叫犯人。那些人犯說:倉頭,今天咱村子來新人了,要加餐,看看給他吃魚頭湯,還是吃紅悶排骨?是咱們給他上,還是他自己點?

老頭說:他是大學生就免了吧,和你們這些社會上的地痞小偷不同。

我聽老頭這麼一說,對老頭很有意見。大家叫他倉頭,我已經明白了他是這裏的老大,但是他的兄弟們這麼熱情地歡迎我,他卻很吝嗇。

老頭看出了我的不滿,他給我解釋說:剛進來的人,都要被打一頓,叫殺威風。給你吃魚頭湯,就是把你的頭按進便池裏去泡,吃紅悶排骨就是用被子蒙上你,大家一起拳打腳踢。但是根據犯事的性質打的輕重也不同,強奸犯那種用雞巴犯罪的人挨打最重,但是隨著改革開放,發廊桑那夜總會越來越多,這種人犯越來越少了。最輕的是詐騙犯,有時我們都不打他,三十六行詐騙為王,人人都敬佩用頭腦犯罪的人。你這種文化人我們很少見,也屬於是用頭腦犯罪吧,跟我們不是同類,我們是用手犯罪。

我恍然大悟,對老頭心中充滿了感激。

老頭又繼續告訴我:一看你就是第一次進局子,到這裏來,這裏沒有什麼可怕的,有的人來過一次就再也不怕了,有的人一輩子都沒來過一次,一輩子都怕這裏。一會兒你提堂有一些禮儀你要注意,無論對方是警察還是法官都叫政府,見麵先蹲下,說話喊報告。

老頭叫馬老八,是從西北來的。他長了一張精瘦的臉,上麵掛著一雙濃厚的調腳八字眉,看了讓人心驚肉跳,八字眉包裹著一雙細小的鼠眼,眼珠在眼眶裏一點都沒有安分守己的樣子。

我也很客氣地問他: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回答的問題像腦筋急轉彎一樣:我跟你一樣是被公安局抓進來的,這裏誰能自己願意主動進來。

我說:是什麼原因抓你進來的?

馬老八說:你看我像幹什麼的?

我心一動想都沒想就說:你應該是梁山好漢鼓上蚤石遷的後代。

馬老八開心地大笑:還是你大學生說話有水平,同樣是一件事,放在你嘴裏說就不一樣。一輩子別人都說我是賊、小偷,隻有你把我和梁山好漢相媲美,你誇我的話我愛聽。我真後悔把四個兒子都培養成了小偷,要不有一個上大學的也好改換一下門庭,走走人間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