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屠夫家出了大事,當然是好事,屠夫買的六合彩,中了500萬港幣。這一下出了大名,成了與香港明星齊名的明星,當然我說的不是屠夫,是我們的黃牛。黃牛成了明星,還不是一般的明星,是吉利的旺財的明星,你說誰還能殺它,香港是從來不殺明星的,而且它的地位,在香港沒有任何明星可以媲美,因為它被當成神牛,供到了香火最旺的黃大仙廟裏,享受著萬千善男信女虔誠的香火,香港任何明星包括成龍、張曼玉都不可能被供進廟裏享受香火,而他們也隻能前來燒香、參拜。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草原,這回也像黃牛一樣離開草原,但是我們肯定不是被殺了吃肉,我是為了找更好的肉吃,或者更幸運。我相信小紅騍馬和黃牛和我,在動物形式上不一樣,但是我們的靈魂是相通的。
夜裏在火車上,外麵一望無際的黑洞,我心裏一陣陣產生憂傷淒涼的感覺,但是我並不感到孤獨。因為我有駒兒。駒兒睡得很香,她紅撲撲的臉幸福地鑽進我的懷裏,我感到很溫暖。我已經好久沒有這種幸福感了,還是幾年前我和馬姐販馬被困在沙漠裏,馬丟了,我們互相擁吻在蒼茫的夜空下,雖然孤獨無助,但是馬姐身上散發出的母性的光輝讓我的心裏很溫暖,鑽進馬姐的胸懷我全身充滿了力量和不顧一切的英雄氣概。今晚在火車上卻有些不同,是駒兒鑽進了我的懷裏,我是在駒兒爸媽信任的目光中發了誓的,我要信守誓言。今天的我不僅僅要有英雄氣概,還要有責任。男人本來就是要承擔責任的,但是我一把責任這個詞裝進心裏,我就馬上成熟了起來。聽老人說大地裏的莊稼都是在夜裏抽穗拔節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的。我也像莊稼一樣一夜之間成熟了起來。駒兒,你明天醒來看到的我就是一個有責任感成熟了的大男人。
駒兒睡得很熟很深,看她的笑容就知道是在做一個甜美的夢。這真是一個做夢的傻女孩,就是因為在我的小說裏找到了自己的夢,就死心塌地地跟定了我。我感動得自己在流淚,駒兒,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和夢一樣美好的現實。
我醒來時,感到全身發癢,熱得難受。駒兒抱著我的頭,正用一把大梳子梳著我那長長的帶著典型民族特色的自來卷發。卷發上紛紛揚揚地飄著雪白的頭屑。
駒兒說:哥,剛剛過了長江大橋,看你睡得香,我沒叫你。
駒兒臉紅撲撲地跟我說話,仰著臉,肉肉的嘴唇紅潤潤的。我心中一陣憐愛,她說的是啥話,我根本沒聽進耳朵裏去。我隻覺得熱,看到外麵綠油油的大地,我想起了家鄉的草原。這裏的冬天就像咱們草原的夏天一樣,我嘲笑自己逗駒兒開心地說:見到綠草就想起家鄉,我真是牲口性格。駒兒真的開心了:我也是牲口,我是你的小紅馬駒。我很感動把駒兒摟在了懷裏,很想親她,但是周圍人多,我不敢。我感到更熱了,於是,我就從身上開始往下脫衣服。我打開火車的窗子,把脫下的棉襖和棉褲,從車窗口扔了出去。
駒兒見了大叫:哥,你幹什麼?怎麼把衣服扔了?
我又抓起駒兒棉衣要扔,駒兒緊緊的抱住不肯放手。她很憂傷地說:你為什麼要把衣服扔掉?你不穿了?
我說:南方天熱,掛電線稈子上給我媽郵回去。火車上的人都被我愚蠢的傻瓜幽默逗笑了。駒兒也笑了,我把她摟在懷裏,趴在她的耳根說:我們不留後路。駒兒很堅定地抓緊了我的手,她自己把棉衣戀戀不舍地從窗口扔了出去。
這是廣州躁動的春天,是我們第一次來到廣州。
下了火車,在廣州火車站,第一眼就被這充滿了傳說的羊城和異域的嶺南風采吸引住了。火車站一隻碩大的鍾在搖擺著悠揚地響著。我想大概全國也沒有比這再大的鍾了吧。鍾的兩側寫著:振興中華;統一祖國八個大紅字,很敏感地讓人清醒過來,馬上會想起盤踞在台灣亡我之心不死的國民黨和還被別人殖民著的香港澳門來。
幾分鍾後,我的感覺就變了,廣州是一個讓人的心靈慌亂浮躁的地方。我們一下火車看到匆匆忙忙的人流盲目地向四麵八方狂奔,我就懷疑這是一群衝進了狼的羊群炸了群。我看慌亂的人群總是想到衝進了狼的羊群。這個地方叫羊城真是太恰當了。我由衷地佩服廣州的先民這麼有才華,起出了這麼精彩的城市名字。
我雖然是第一次走出草原,第一次來到這個大城市,但是我一點也沒有陌生感。我一身汗臭地領著駒兒,邊走邊給他講笑話。我不斷地提醒她別踩痛了地下躺著的那些人的腳。
我們打上的士來到了廣州當時模仿香港集中建的商業街上下九路。我們沒有想來這裏,我們要去碼頭買去海南的船票。當時我們上了的士,並沒有說到哪裏去,的士司機看我們是北方來的就直接把我們拉到這裏來了。在他們的概念裏你到廣州來就是到這裏來了,否則不到商業街來你一個外地人還帶個女孩,不是倒賣服裝到廣州來幹嗎?
我覺得這廣州人的思維有些怪,有點像我們那裏的一根筋性格的人。
我沒有發火,我心平氣和地說:我們是路過廣州。
司機說:那你們去哪裏?
我說:海南。
司機說:去海南明天早晨才有船,剛好在這裏玩一下啦。
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了信息,今天走不了,明天才有船。
我們在上下九路的一個小旅館裏住了下來。那時中國人剛剛發身份證,但是我沒響應號召去領,我還沒有那個習慣,我從來沒有想到要使用身份證這件事。人們從前出差在外要憑借當地革命委員會開的介紹信才能入住。由於沒有身份證,不能被驗明證身,在小旅館裏,我和駒兒隻能在兩個房間的兩個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