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特立搖搖頭:“不能扔,沒有它,也許我早凍死在雪山草地了。”
這時,一個聲音說:“說得好,不能扔,革命勝利了,應該把它送到革命曆史博物館去!”
大家聞聲一看,原來是毛澤東來了。
毛澤東朝大家揮揮手,指著遠處的山巒說:“敵機走了,我們也該走了,我們正在翻越六盤山,陝北、隴中兩大高原以此山為界,涇河渭河以此山分流,這也是我們長征的最後一座大山了!”說著,看了看三位老人,打趣道:“長征走一遭,才知道中國的山多山大山高,氣象萬千,壯麗非凡。怪不得李太白要不停地走,他原來是在這高山大川間找詩呢!”
徐特立笑道:“潤之,你作詩賦詞,好以山為題,半年前,你以山為題壤了幾首小令。六月以來,連過幾座雪山,沒有詩興麼?”
毛澤東淡淡一笑:“那時餓肚皮,又和張國燾打嘴仗,哪裏來的詩興。隻是過了岷山以後,心情才豁然開朗了,馬背上吟出了幾句。”說著,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揉得皺皺巴巴的詩稿,遞給了徐特立,“這是昨天一夜沒有睡覺修改出來的,還是寫山,正好就教。”
徐特立、董必武、謝覺哉都好詩詞,湊近了那張詩稿。那是一闕題為《昆侖》的《念奴嬌》:
橫空出世,
莽昆侖,
閱盡人間春色。
飛起玉龍三百萬,
攪得周天寒徹。
夏日消溶,
江河橫溢,
人或為魚鱉。
千秋功罪,
誰人曾與評說?
而今我謂昆侖:
不要這高,
不要這多雪。
安得倚天抽寶劍,
把汝裁為三截?
一截遺歐,
一截贈美,
一截還東國。
太平世界,
環球同此涼熱。
三老看完詩,被詩中的氣勢震撼了,竟無法對詩作出任何評價,將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毛澤東。
“如何?請斧正。”毛澤東笑著問。
“此詩氣魄宏大,營構奇絕,不好妄評。”董必武說。
“哪有那麼厲害!”毛澤東笑了笑。
“浩氣充於天地,風雷盡在筆端,豪放不亞太白,然目光所及,又為太白所不及。”徐特立認真地說。
毛澤東笑得爽朗,說:“過獎了,過獎了!馬背上無事,半夜裏失眠,隨口吟來,未及仔細推敲。”
正說話間,風塵仆仆的彭德懷司令員驅馬而來。
“毛主席,前麵報告,在我行軍前方,發現了一股敵人的騎兵,我去看看。”
“我們一起去。如果敵騎不多,我看可以打他一下。”毛澤東說罷,向三老打了招呼,與彭德懷策馬而去。
十月七日,毛澤東、彭德懷指揮陝甘支隊翻過了六盤山,指揮第一縱隊在固原縣青石嘴消滅東北軍何柱國部騎兵第七師兩個連,繳獲戰馬一百多匹,裝備了一個偵察連。
從此,中國工農紅軍有了自己的騎兵部隊。
毛澤東、彭德懷率領著七千人的陝甘支隊繼續向陝北前進。
十月十九日,這支走過了萬水千山的隊伍終於到達了陝北的吳起鎮。
這個以中國古代一位軍事家的名字命名的小鎮沸騰了。
這天,距撤離紅都瑞金,一年零九天;距毛澤東離開於都河,一年零兩天。在這等於橫跨兩個美洲的漫長的征途上,他們爬過了十八座山脈——其中五座是終年積雪的雪山;渡過了二十四條河流;經曆了十一個省,占領了六十二個城鎮。衝破了蔣介石“中央軍”及至少十個省軍閥部隊的圍追堵截,如今,他們終於走到了自己在北方的“家”。
藍天如洗,白雲輕盈,秋雁南飛。
騎在大白馬上的毛澤東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的胸中,忽然激蕩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詩情。他在心中默吟:
天高雲淡,
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
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
紅旗漫卷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
何時縛住蒼龍?
十月十九日晨,也就在毛澤東吟著詩,走進吳起鎮的時候,西北“剿總”副總司令張學良帶著趙一獲,由武昌飛到了西安,在東門裏金家巷的一處豪華所在住了下來。日後,他將在這裏坐鎮“剿共”(西北“剿匪”總司令部設在南院門)。
二十日,蔣介石、張學良聯名發出命令:
查毛彭股匪經我各追剿部隊連日痛剿,已屬勢蹙力疲,經黑城岔附近向東北逃竄,冀與劉徐股匪合股,最後掙紮,為期圍剿該匪,遂一網打盡之計,決向黃河西岸地區壓迫,合圍而聚殲之。
不過,命令發出以後,張學良苦笑了一下,對趙一獲說:“媽的,我真不想披這張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