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還是響了口
十八歲的賀敏仁死在了雪山腳下……
賀子珍悄悄地哭了幾個晚上。擦幹了淚水,又默默地踏上了征途。
她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毛澤東。她已經見過了太多的鮮血。
心急如焚的毛澤東又一次來到了周恩來的住處。
周恩來發高燒已經是第三天了。從蘆花往毛兒蓋的途中,他就感到了不舒服。大前天一到毛兒蓋,就突然發起了高燒,一量體溫,三十九度多,醫生以為是瘧疾,當晚就服了藥,可是第二天體溫更高。毛澤東得知後,十分關心,立即打聽他的老朋友傅連唪,才得知傅連暲隨部隊行動,還沒有趕到毛兒蓋。他聽說一支隊有一個外號叫“戴胡子”的醫生,醫術也很不錯,立即要衛生部發電報把他找來。“藏胡子”接到電報後馬上趕來了。經與李治、王斌兩位醫生會診後,確診為肝膿瘍。這是種死亡率極高的怪病。鄧穎超從衛生部借來的一本醫書上看到,得了這種病的一百個人裏隻能活下來一個。最有效的治療方法是立即手術和引流,但毛兒蓋沒有條件,隻好用冰塊敷,再靠吃藥消炎。
在北進的緊要關頭,周恩來又患怪病,對於毛澤東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毛澤東進屋的時候,醫生剛走,鄧穎超正在用冰塊給周恩來敷腹都。
看見毛澤東,周恩來用肘支著身子想起來。
毛澤東趕忙向他擺擺手,說:“別動別動!躺著!”說著走到床前,用手摸了摸周恩來的額頭,皺著眉說,“還有點燙手。”
鄧穎超說:“三十八度多,下來了一點。”
毛澤東對鄧穎超說:“你也要注意自己,你也是個病號。”
鄧穎超笑了笑:“我一進貴州就好多了,二次離開遵義後,就扔掉了擔架。”
毛澤東打趣道:“這麼說,坐轎子行軍的,你應該箅一個囉!”
“坐轎子……”鄧穎超一時沒有回過味來。
毛澤東說:“有的人散布說,中央的大官都是坐轎子行軍,大官的老婆也坐轎子。”
鄧穎超看到毛澤東進門時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很顯然,他不是在說笑。
毛澤東雙眉微蹙,眼望著門外的什麼地方,慢慢地說:“我們這裏沒有大官,也沒有轎子。”
周恩來插了一句:“長征開始時有過一頂轎子,是給傅連暲大夫坐的,他不會騎馬。過湘江以前就扔掉了。”
毛澤東說:“好,就算有一頂,但坐轎子的不是中央的大官,卻是個大知識分子。”說著,又看著周恩來胸口上敷的冰塊,說,“應該讓那些人來看一看,這就是中央的大官!”
周恩來問:“聽洛甫說,張又不想往前走了。”
毛澤東輕輕點了點頭,說;“來到毛兒蓋後,他又提出要審查中央的路線。聽說昨天還舉行了一個四方麵軍的緊急幹部會議,在會上公開宣布中央執行的是機會主義路線。還說遵義會議是調和主義。要求博古退出書記處與政治局,還提到了你周恩來,要你退出軍委。”
周恩來笑了笑:“這很正常,我們是從南昌起義時的老對頭了。”
毛澤東說:“張國燾是個扯皮專家,可是他扯皮也不看看什麼時候!現在看來,打鬆潘已經沒有可能了。”
周恩來說:“兵貴神速,國燾帶兵打仗,怎麼連這個起碼的常識也不懂。”
毛澤東輕輕播了搖頭:“不是不懂,而是……”他揮了一下手,打住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算了,不說了!你好好休息,本來隻是想著著你的病,一扯起來,就牽出這些不愉快,我就忘了你的病。”
周恩來說;“不要緊,主席,我病得也不是時候,偏偏趕在了現在。”
毛澤東說:“既來之,則安之,不要著急,天塌不下來。”說著,向鄧穎超打了個招呼,走出了屋子。
天涼了,迎麵吹來的風裏已經有了寒意。
毛澤東忽然發現,草地上綠了沒有幾天的草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黃了。
這裏的秋天短暫得幾乎就是一瞬。夏天過去,就是冬天。
可是,十萬之眾的紅軍還聚集在這裏,沒有北移。《鬆潘戰役計劃》已無實現可能,現在隻有一條路子。毛澤東抬起頭來,捋了捋被風吹到額上的頭發,把目光投向了草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