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56.張國燾心事重重(3 / 3)

——紅三十軍政治部主任李天煥

月底的一天夜裏,部隊緊急集合。部隊拉走後再也沒有返回駐地……紅四方麵軍的長征就這樣開始了。當時上級動員說,這次行動是為了策應中央紅軍。可是張國燾卻以此為借口,來了個大搬家…

——紅四方麵軍婦女工兵營營長林月琴

有一次,我們到鄉下去搞宣傳,去了半個多月,等到返回原駐地時,誰知道部隊已經開走了,地方機關也跟著一起撤離了。我們一下子就像成了沒娘的孩子,全傻眼了。這可怎麼辦呢?有的急得直跺腳,有的蹲到地上“哇”地哭了起來。

——女兒童團員曲飛

由於張國燾的大搬家,使紅四方麵軍麵臨著西渡嘉陵江以來最為嚴峻的局麵。

蔣介石在大渡河南北組織對中央紅軍“追剿”的同時,加緊了在嘉陵江以西地區“圍剿”紅四方麵軍的部署。這位中國最有權勢的人物千方百計阻撓毛澤東、朱德和張國燾、徐向前走到一起。一加一的答案最簡單不過——啊況那並不是一加一,是兩支與他反複較量過的勁敵的會合。四川軍閥也一樣,在這方麵,用不著蔣介石過多的教導。那些在共產黨教唆下起來造反的工人農民已經教育過他們,他們記憶深刻。

這時,他們之間的利害得失推遠了,決心聯起手來,對付嘉陵江以西的紅四方麵軍。

四月九日,剛剛晉升中將的胡宗南動作迅速,很快便在北麵部署就緒。一向懶散的川軍也不敢延誤,急忙進入自己的位置:南麵,有四川“剿匪”第一路孫震部和第二路鄧錫侯大部及第五路李家鈺部;東麵和東南麵有唐式遵第五路、王纘緒第六路及鄧錫侯一部。開始了以江油、中壩為中心的圍攻。

紅四方麵軍北擊胡宗南已失先機,情況日益緊迫,四方麵軍再欲北進、東返、南出均屬不易。如較長時期停留在涪江上遊,與敵四麵作戰,後果難以預料。

紅四方麵軍下一步往何處去?戰略方針亟待確定。此時,中央紅軍已經渡過金沙江,準備繼續北上,與紅四方麵軍會師。為了迎接中央紅軍和確定今後戰略方針,張國燾在江油附近召集了高級幹部會議。參加會議的人除了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外,還有各軍軍長政委。在會上,張國燾提出了“決定以北川一帶地區為據點,向川西北、甘南、西康東部一帶地區發展,形成一個川康根據地”的設想。日後與中央引起爭論的張國燾的“西進方針”由此確定下來。方麵軍據此提出了“開展鞏固鬆理茂赤區”計劃,以期首先在岷江流域上遊的鬆潘、理番、茂縣、懋功、汶川地區打開一個新局麵,借以擺脫眼前不利局麵,為以後的發展創造條件。

為實現鬆理茂計劃,五月初,紅四方麵軍先後撤出彰明、中壩、青川、平武等地,在總指揮徐向前的率領下,向岷江地區西進,沿途經激烈戰鬥,突破鄧錫侯在土門、北川河穀設置的數道防線,中旬進占茂縣縣城。之後,紅四方麵軍主力又兵分兩路,沿岷江北上、南下。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張國燾率方麵軍總部和黨政機關,離開北川,前往茂縣。沿途並不單調枯燥,一望無際的罌粟花五顏六色、爭奇鬥豔,給他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

來到茂縣,張國燾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成立西北特委和西北聯邦政府。他認為,這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張國燾走出住所,來到了街上。

他很喜歡這個以羌族為主要居民的小城。依山麵水而建的石屋方方正正,頗具特色;不過最有特色的還是鱗次櫛比大大小小的寺廟和矗立在山頂上的擎天柱般的烽火台。走在狹窄的石板路上,看著過往的身穿黑白兩色衣服的羌族男女和身披褐衫的番民,張國燾常常會產生一種身履異域的感覺。

茂縣明顯地比剛來的時候顯得擁擠了,這是因為方麵軍總部和各黨政機關不斷進駐的結果。在臨街的建築物上,貼著許多祝賀西北聯邦政府成立和迎接中央紅軍的標語。街上紅軍很多,個個都喜氣洋洋,他們抬著征集來的皮毛、糧食、柴草、各種物資向總供給部走去,那些東西都是給紅一方麵軍準備的慰勞品。

一絲微笑浮上張國燾的嘴角,意味複雜。

他正要離開這條街。忽然看見陳昌浩從不遠的一個小院子裏走了出來。陳昌浩也看見了他,朝他走來。

“張主席。”陳昌浩招呼了一聲。

“這是哪個單位?”張國燾看著那個小院問。

陳昌浩搖了搖頭,說:“沒有單位,曾中生關在那裏。”

“曾中生……他?”張國燾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在紅四方麵軍撤離川陝蘇區的時候,曾經擔任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參謀長的曾中生,作為反張國燾的要犯,被反綁著雙手,押過了嘉陵江,開始了他的長征。

“還那麼頑固不化嗎?”張國燾又問。

“他說要見見你?”陳昌浩說。

“見我作什麼?”張國燾說著,陰暗地笑了一下,“好好交代自己的問題就是了。”

“交代?張主席,你已經等了他一年多了,可是……”陳昌浩搖搖頭,又說,“曾中生要求給他一個連,或者讓他當個戰鬥員,給他一枝槍,讓他去打仗。”

張國燾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他對槍已經生疏了一年多,給他一枝槍他還能打得準嗎?”

陳昌浩也淡淡一笑。

“他得知中央要來了,最近情緒十分活躍。”陳昌浩說,“他說如果再不給他作出結論,到時他要找中央反映。”

“他怎麼知道中央要來?”張國燾皺起了眉。

“張主席,你我還在莫斯科的時候,曾中生已經是鄂豫皖一個有影響力的領導人了。”陳昌浩提醒說,“因此,不難設想,在我們這支部隊裏,他幾乎可以知道他所想要知道的一切。”

“把他再看管嚴一點。”張國燾陰沉著臉說。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跟著他。”陳昌浩說。

張國燾沒有說話,望著眼前的地麵。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問:“李先念他們還沒有消息嗎?”

陳昌浩搖搖頭,說:“還是前天的消息,沒有新情況。”

為了迎接中央紅軍,方麵軍派三十軍政委李先念率領該軍八十八師和第九軍二十五師、二十七師各一部西進懋功地區。陳昌浩說的“前天”的消息,是指他們在懋功東北的撫邊消滅守敵鄧錫侯一部後,攻占懋功,一部進至夾金山下。

“張主席,我走了。”陳昌浩對此時張國燾的情緒很難作出準確的判斷,他避開了那雙向他投來的目光,恭恭敬敬行了個軍劄,匆匆走了。

張國燾望著陳昌浩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他留意到了陳昌浩剛才的目光,他栽培他,重用他,他需要服從,甚至敬畏。

眼下,一切都令他滿意。

張國燾順蓿石板路,緩步向城外走去。聽說戰士們在老鄉的幫助下,找到了一種白石頭,砸碎後可以熬鹽,茂縣城郊,到處是熬鹽的火堆,戰士們還興致勃勃地喊出了。多流汗,多熬鹽,迎接三十萬鐵的中央紅軍的口號。對於這一切,張國燾都很感興趣。他要去親跟看一看。

剛走出城門,張國燾忽然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高大的人在朝自己走來,不過那人比自己瘦削得多,微眯雙眼,長發垂肩。看見他,那人雙拳微抱,用濃重的湘潭話說:

“久違了,特立兄!”

毛澤東!

張國燾一怔,搖搖頭,那個人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張國燾努力朝西邊的群山望去。此時,他盼望和那個湖南人見麵——沒有什麼比情況不明更讓人感到難受的了。

他已經向各部隊交代過了,要多準備些東西來慰問紅一方麵軍。在川康,他是主,毛澤東是客,自己理應熱情些。

眼下,是毛澤東在朝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