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56.張國燾心事重重(1 / 3)

第九章 56.張國燾心事重重

藍天潔淨,白雲輕柔。茂縣今天是個好天氣。

張國燾剛剛走出自己的屋子,就碰上了秘書長黃超。

“張主席,你要出去?”黃超問。

“哦,想去看看慰勞中央紅軍的物資準備得怎麼樣了?”張國燾看了看黃超手中拿著的幾頁紙,問:“有事嗎?”

“通電改出來了,請張主席再審閱一下。”

“哦,好,好,進來。”張國燾白皙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又返回了屋子。

他從黃超手中接過那幾頁紙。這還是昨天看過的那份初稿,上麵有多處塗改,有幾處還出自他的筆跡。昨天黃超拿給他肴時,他改了幾個地方,有幾句話覺著還應該改一改,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讓黃超他們拿回去再改一下。黃超知遭張主席很重視這份“通電”,昨天晚上熬了大半夜改了出來,先讓陳昌浩政委看了一遍,又拿來讓張主席過目。張國燾先匆匆看了一眼標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西北聯邦政府致全世界通電”,然後埋頭看起了正文:紅色中華社轉莫斯科共產國際赤色職工國際,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全世界各國赤色工會及勞苦工友農友鈞鑒:

本政府在中國西北一萬萬五千萬勞苦工農群眾廣大回、藏、蒙、普、苗等少數民族的熱烈擁護之下,於一九三五年“五卅”紀念節宣布成立,正式選出聯邦政府執行委員會。各地各民族工農群眾來參加者達數萬人,盛大熱烈歡欣迭一日夜……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西北聯邦政府執行委員會

“嗯。改的不錯,可以發出去了。”張國燾從電稿上抬起頭來,很高興地說,“這份電報發出去,我們最近一個時期的政權建設工作就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張主席,多虧你下了決心,要不然,等與中央紅軍一會合,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局麵。”黃超迎合著張國燾說。張國燾此時此刻的心境,大概沒有人能像他這樣摸得清楚了。

果然,張國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在紅四方麵軍裏,與張國燾關係最密切的,除了方麵軍政委陳昌浩,下來就要數黃超了。有時,甚至張國燾不便與陳昌浩說的話,也可以跟他的這位崇拜者說一說。

善解人意的方麵軍秘書長不僅從心眼裏欽佩這位老資格的共產黨領導人,而且更懂得怎樣與他打交道,所以在他和他的上司之間建立起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密切關係。在一些重大的問題上,已經習慣了獨斷專行的張國燾卻喜歡聽聽他的意見。

當然,這決不是征詢,黃超心裏十分明白。也正是因為黃超摸準了張國燾的好惡,所以當四方麵軍的幹部在幾次大的“肅反”中,一批又一批被撤被關被殺的時候,黃超不僅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還成為張國燾為敷不參的被信任的人之一。

“你說,中央紅軍來了以後,對我們的這個西北聯邦政府會怎麼看?”張國燾指著那份“通電”問。

“這……”黃超大概沒有料到張國燾會問這麼個問題,一時不知遭怎麼回答。但他隻沉吟了一下,馬上找到了答案,“當然是為了在川西北建立新的根據地的需要。”

“他們大概會問,我這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的副主席,怎麼變成了西北聯邦政府的主席?”張國燾故意笑著說,顯得並不在意,邊說邊在地上踱著。黃超沒有說話——他知道張國燾並不需要自己回答他什麼。果然,張國燾踱了幾步停住了,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了。他看著黃超說:“其實,自從紅一方麵軍離開江西以後,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事實上已不能行使職權了,現在我們根據實際需要所組織的西北聯邦政府,將來在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能行使職權時,仍是它的一部分。”

“是的,張主席。”黃超一個勁地點著頭。

“可是,中央政府什麼時候可以行使職權呢?”張國燾又是淡淡一笑,然後揮了一下手,提高了嗓門,轉了話題說,“眼下,我們首先還是要做好紅軍兩大主力會合的準備工作。一、四方麵軍會合以後,力量大了,一定會在川西北打出一個局麵來。好吧,你先發報去吧。”

黃超走了以後,張國燾陷入了一種不可名狀的亢奮狀態中。他背著手,在地上不停地踱起來。

近來,他常常這樣。

隨著與中央紅軍會合日子的逼近,以往和未來,常常纏繞著他。

對於以往,他感情複雜。

他暗自慶幸——為自己當初沒有留在上海。

一九三一年初,張國燾結束了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的使命,由莫斯科啟程歸國。一月七日,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武定路修德坊六號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張國燾和妻子楊子烈正在由莫斯科歸國途中。在一月十日舉行的政治局會議上,他缺席當選為政治局常委(另外兩名常委是向忠發、周恩來)。論理,以他當時在黨內的職務,他完全可以留在上海。但是他看到中央的實權仍掌握在他並不十分喜歡的王明手中,於是趁著中央提出要加強各根據地領導力量的機會,自願要求前往鄂豫皖蘇區。從一九二一年“一大”開始到他回國的十年中,中共領袖人物走馬燈似的不斷更迭,他幾乎和誰都鬧不到一起,他自認為自己是黨內的“少數派”,他希望自己能不受約束地幹一番事業。到蘇區是個機會。和他同時來到鄂豫皖的還有沈澤民、張琴秋夫婦和陳昌浩,他們三個都屬於莫斯科中山大學激進的“二十八個布爾什維克”,在張國燾前後回國。他們四個人分兩路進入鄂豫皖蘇區,張國燾和陳昌浩經漢口前往黃安,沈澤民、張琴秋夫婦則經安徽合肥前往六安。安排他們進入鄂豫皖蘇區的是負責保衛工作的政治局委員顧順章。

就是這個顧順章,在送他們進入鄂豫皖後返回上海途中,被捕叛變。由顧順章又導致了向忠發的叛變,上海黨的機關陷入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而張國燾卻以鄂豫皖中央分局書記與軍委主席身份,開始了他五年的遊擊生涯。

從建黨開始,一直在黨的高層鬥爭漩渦中搏擊的張國燾,憑借職權和手腕,特別是借反“立三路線”和“整肅”推行高壓政策,排除異己,將曾中生、許繼慎等一大批為創建鄂豫皖根據地立下了汗馬功勞的高級幹部撤的撤,換的換,殺的殺,成功地駕馭了一塊紅色土地和一支紅色軍隊,在這裏,他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一九三二年底,紅四方麵軍在空前激烈的鄂豫皖蘇區第四次反“圍剿”中,雖重創蔣介石嫡係部隊,殲敵一萬多人,但未能粉碎“圍剿”,被迫實行了向川陝邊的戰略大轉移。

入川不久,張國燾再一次表現出了他應付複雜局麵、統馭一支龐大軍隊的才幹和能力。他同方麵軍總指揮徐向前一起,將新的戰略根據地選擇在敵人力量相對薄弱的川北地區,采取積極防禦方針,獲得了巨大勝利。在短短的十個月的時間裏,創建了東起城口,西抵嘉陵江,南至營山、渠縣,北接陝南的鎮巴、西鄉、寧強,包括二十三個縣的革命政權、五百萬人口的川陝邊革命根據地,總麵積達四萬二千多平方公裏。四方麵軍也由入川時的四個師、一萬五千人,發展到五個軍約八萬人,形成了四方麵軍發展史上的巔峰期。

張國燾將他的大量心血拋灑在這支日漸強大的隊伍上。

一九三三年九月,劉湘擊敗劉文輝,結束了四川軍閥內部混戰,開始了以劉湘為首的表麵統一。這時,剛剛擦去血腥的四川各路軍閥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川北這塊讓他們不安的土地。十月,蔣介石在調動五十萬大軍,開始對江西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第五次“圍剿”的同時,也設有忘記張國燾和徐向前。他撥給劉湘二百萬元軍費,萬餘枝槍和五百萬發子彈,為他發動的對川陝邊紅軍的六路圍攻打氣撐腰。

劉湘於十月四日正式就任四川“剿匪”總司令,糾集田頌堯、楊森、鄧錫侯、李家鈺、劉存厚等川中大小軍閥,分六路殺向川陝蘇區。六日,劉湘下達動員令,六路圍攻拉開序幕。

反六路圍攻又是十個月。

徐向前指揮紅四方麵軍,麵對一百四十餘團強敵的圍攻,收緊陣地,積極防禦,依托有利地形,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贏得了中國工農紅軍在土地革命戰爭中戰績最大的一次戰役:計斃傷敵六萬,俘敵二萬餘,共殲敵八萬;繳獲各種槍三萬多枝,炮百餘門;擊落敵機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