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仰起臉瞅,竟漫天紛紛揚揚著鵝毛般的雪了。
雪野之中的山嶺,以及山嶺間懷抱著的旗鎮,已是迷茫成一片。四望溟蒙混沌,雪野中的旗鎮,不見往日的麵目了。
鎮上的旗,一律靜靜地垂著,任蚊蠅般的雪花,紛紛亂亂地舞。街巷空空,隻千千萬萬片雪花,不停地落得寂寞。
常日遍街行乞的人,一個也不見,早已不知躲了何處。隻鎮子的那棵千年古榆,還朦朧中,在艱難地支撐著這空空的風景。
已經是空的初冬了,靠一棵殘年的枯枯老樹,到底還能夠支撐多久呢!
地上的雪,依舊在一層層地厚著。
多久又多久,有遙遙的犬在吠。
不知何時,已有多半片晚月,高懸在峻潔的雪山之上。
頭場雪再厚,也存不住的。
說化就化了,日頭投射到身上,還微微暖著哩。一屋屋的簷,雪水在不住地滴著。大街上粘濕的雪,轉眼便是一汪汪的泥水。
泥水裏,一樣的天。望著,也是廣闊遼遠的世界哩!隻是這世界,太容易破碎。即便一陣風雨,也模糊不清,偶有車軲轆輾過,便一片渾濁的泥漿了。
街上雜亂著水濕的車軲轆印兒,在“福壽”老榆樹底分成兩岔,斜去了東北和西北。
福壽老榆樹依舊挺著,不倒。樹幹瘰鬁虯曲,疤痕斑結,已經月久年深。入秋,蟾月一圓,千年的古榆樹,竟出了一樁奇事,叫旗鎮的人咂舌、驚詫、猜異不已。
枯得半死的福壽老榆樹,一夜之間,竟暴出一枝燒眼的青綠。那葉子,是從來沒見過的那種新嫩。
一場大雪化盡,旗鎮遠遠近近的山,都空了,黃了。鎮子裏的街街巷巷,到處落葉泥濘,隻這一枝,愈發綠得亮青。
就有人想,怕是要出啥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