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陽光也由清晨的羞澀變得囂張起來,但我還是感到十分慶幸,畢竟外麵比起悶熱的公交車還是要好得多了,我不禁擦了擦自己的額頭,發現上麵已經布滿的汗水。
“勇子,沒嚇著你吧。”張師傅笑著對我說,眼神裏簡直就是在說:小樣兒,你個新兵蛋子。
“您說什麼呢?嚇著我了?開玩笑!要不是您張快手手快,估計這小子就落到我的手裏了。”我不甘示弱地回答,眼神裏早沒了剛才的惶恐和怯懦。
“哈哈哈,你就吹吧。”張師傅笑出了一臉的褶子。“你小子這手上功夫還欠火候,可嘴上功夫到真不含糊,你可給我看好了,要是這煮熟的鴨子給跑了,我回去可打你屁股。”
“哪能啊?放心吧您。”我說著用力撅了一下小偷的胳膊,疼得他不禁“唉呦”起來。
十一點五分,我們給被竊事主做完了筆錄,把小偷押進了看守所。張師傅看看手表,笑著對我說:“勇子,今兒這個日子你可得記好了,過多少年以後都有紀念價值。”
我知道張師傅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繼續裝傻充楞。“今兒什麼日子啊?能有什麼紀念價值啊?”我就愛和眼前這個半大老頭子鬥嘴,雖然我和他年齡差距很大,但幾天的相處關係十分融洽,又逢今天出師得利,所以幾句調侃倒也未嚐不可。
“嗬嗬,你小子真傻還是假傻,今天是你抓賊的第一天下活兒,這還不該記住?我告訴你,幹咱們這行的都得有這個極性,抓過多少賊,第一次抓賊什麼時候都得記著,多少年之後聊起來也得有的說不是?跟你師傅我好好學吧,小子,今天那什麼,時間也不早了,師傅我也不推辭了,咱就單位門口的‘塔裏木’,拉條子烤串湊活吃點得了。”張師傅一臉壞笑,儼然一個磨刀霍霍的強盜,此時抓賊無數的他正盯著我幹癟的錢包呢。
“嗨,您說這個啊……”我繼續裝傻充楞。“其實請您吃頓飯到也理所應當,誰讓您是我師傅呢?誰讓你級別比我高呢?誰讓您比我多參加工作幾年呢?誰讓……”
“哎哎哎,打住,聽你這意思,你小子還挺不情願啊。”張師傅故意讓表情誇張。“我告訴你,你師傅我這是看得起你,剛才那個被偷包的小子想請我吃飯,我還不去呢。”張師傅一臉生動。
“是,是……”我連忙點頭。“我師傅是誰啊,再說您要是去了,隊長又該扣你工資了……”我故意壓低嗓音說,其實是為了起到強調作用。
“嗨,什麼叫‘又該扣我工資’了?你個昧良心的小子,這你可得說說,哪次我因為吃人家事主被扣過工資?你要是冤枉你師傅,你師傅立馬給你套上銀鐲子(手銬)。”
“哎哎哎,別急啊,哈哈,我可沒那意思,您要是急了可就說明心裏有鬼了。”我嘻皮笑臉地回應道:“您先聽我說完了的,本來請您吃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徒弟請師傅,那還不是天經地義!但您剛才說的幾句話我不同意,所以我得先矯正一下。”
“嘿,你小子這嘴上功夫還真是了得。好,那我就聽聽,我剛才的哪句話有問題,你要說的有理還則罷了,你要說的不對,得,今兒咱還不在‘塔裏木’吃了,咱立馬打車去‘順風海鮮’。”
“您看您,胃口怎麼大的邪乎?”我正兒巴經地搖了搖頭。“哎……真沒想到,我堂堂的張快手張師傅,怎麼一提起吃來就兩眼冒光啊?得,我給你說說你剛才說話的問題,您說我今天是第一次‘下活兒’是吧,但我可不這麼認為,今天這個賊明明就是您‘下’的啊,怎麼就成我‘下’的了?我可不想占您這個便宜,是誰抓的就是抓的,我跑過去時您都給他上了銬兒了,我壓根就沒幫上什麼忙,所以說今天還能算是我第一次‘下活兒’,所以這個吃飯的理由不成立。”我義正嚴詞,把道理說的十分透澈。
“哈哈,可真有你小子的,行,我看你說的挺有道理,靠別人抓的賊算數不是本事!咱爺倆投脾氣,但你小子可別後悔啊,你要是不要這個‘數兒’,你師傅可就自己留著了。”張師傅點著頭說。
“當然是您自己留著了,占師傅的便宜算什麼好徒弟。”我一臉正氣。
“行!這脾氣像我徒弟,得,就衝你這句話,今天這頓飯你師傅請了,收拾東西,咱們‘塔裏木’!”張師傅樂的開了花,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哪裏會知道我心裏的小九九,因為我們初來乍到打扒技能還不熟練,所以打扒隊的李隊長特意給了我們一個“前三月不計數”的政策,我們在參加工作的前三個月即使一個賊也抓不到,也不會因為不夠數而被扣獎金,這恰恰是張師傅所忽略的,所以我今天是使了個順水人情,反正要了數也沒用,還不如給師傅買個好。當然,那天午飯的帳最後還是我偷偷結的,玩笑歸玩笑,能攤上一個這麼好的師傅,也真是我的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