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懷著那種找到答案後的安詳愉悅之心,夏陽走在通往侯門賓館的路上。
2、同樣走在通往約會路上的還有林雨,她的目的地是“空房子”的空房子。黃昏的街頭,是約會登場前的花樣表演。
各種各樣女人們的臉,經過白日裏汙濁空氣長達十小時的浸泡,已經顯出疲態,但她們總是懷著自欺欺人的心態掏出小圓鏡,撲撲粉,點點唇,對著鏡子欣然一笑,以暗示自己舊貌換新顏。
而那些男人們,也從各自的格子間裏抬起身子,像動物一樣,在出發前抖擻一下身子,檢查一下票夾裏的現金,往嘴裏扔一塊口香糖,然後走到通往女人的街上。在動物界,求偶期總是按季節分布的,而人類,則隨著夜色的降臨而迎來小小的高峰。
林雨沒有化妝。不是自信,而是厭煩。自從小跳把她定義為一個潛伏期的同性戀後,她就開始了這樣的厭煩。
打開電視,時裝秀,不穿內衣的模特兒,緊湊的小乳房隨著步子和音樂富有節奏地抖動,林雨不能不看著那些乳房,甚至忽略掉其所穿的最新款時裝。
大街上的女人,她會注意到她們短裙下麵的裸腿,分布有惹人注目的青色血管……
富有氣質的女人從身邊倏忽經過,暗中以目光追隨,渴望了解她神秘身影後的經曆與故事。
難道,這些細節與構成,最終會指向一個同性戀的歸宿?
林雨絕對不願相信:她所守護的處女之貞竟跟道德約束無關,而僅僅是性別上的生理排斥。她不能接受這個,她得推翻。誰主張誰舉證,她要替自己尋找貨真價實的證明。
——而這個約會,就會是一次試驗:“空房子”的那間空房子,將是一個巨大的試管,她要把自己和“空房子”放進去,並適時加入各種催化劑,她要看看是自己是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陰極。
3、金梭呀金梭,太陽像一把金梭。銀梭呀銀梭,月亮像一把銀梭。
分別趕赴不同約會的夏陽與林雨,就是這夜色裏典型不過的兩根金線與銀錢。他們與其它無數的金銀線一起,織成了我們金光燦爛的美妙夜晚,如此金碧輝煌、灼灼其華,刺得那些不夠大膽的人們,瞳孔裏泛出落寞的神色。
落寞的神色。像央歌那樣,在博客中對屈指可數的未知者耳語;或者像林永哲,用睫毛和眼皮加以遮蓋,在書房的躺椅上,像老人那樣度過。
這樣的夜晚,林永哲與央歌或許也是可以出來的。就像大街上無數對男女,在他們快步走著的雙腿間,在他們隨身晃動的小包裏,此起彼伏,蘊藏著無數的秘密,這秘密縱是千變萬化,究其實不過仍是男女之情,但這男女之情,一旦落到具體的人物身上,便成了卓有成效的驚人之作,他們的腎上素、汗腺、荷爾蒙因此變得更加年輕、活躍、莽撞……
林永哲設想過——與央歌在晚間約會,但一旦聯想到男女約會將會伴隨著的各種生理上的細微反應,縱然是美好的、健康的,他仍感到沮喪,他不能接受情感的物化過程。物體、肉欲、物質、物理,這些具象的條件反射般的東西,總讓林永哲感到反胃,這是一種病態的精神潔癖嗎?
不知道,也想不清。幸而事情、他與央歌的事情,就像是一艘大船,雖然無舵無漿,隻聽任它自行漂流,但最終,它總歸會向前慢吞吞地航行,停在該停的地方。
比如現在,他們便是停在一個“該”停的地方了吧——終於開始碰到了一點小小的問題,自蔡生生上次的中途撤退之後,林永哲與央歌就再沒有見過麵,除了林永哲每半個月給央歌寄一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