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隻要我們堅持以階級鬥爭為綱,堅持毛主席製定的革命文藝路線,認真學習革命樣板戲的創作經驗,勇於實踐,不斷前進,就一定能更多更好地塑造出同走資派作鬥爭的高大的無產階級英雄形象來。
總之,“反擊右傾翻案風”有如強心針,令“文藝革命”又迎來一次高潮,同時也這樣迎來了自己的十周年。從1966年3月《紀要》正式向“文藝黑線”開火,到眼下展開“反擊右傾翻案風”戰役,“文藝革命”剛好整整十年。等下一個十年到來時,“文藝革命”將如何呢?說實話,沒人知道,連它自己也不知道。然而,它清楚此時此刻做什麼——抓住時機,大造輿論;上麵引述的一連串文章,都把“反擊右傾翻案風”與捍衛“文藝革命”緊緊聯係在一起,由此展開對“文藝革命”空前的歌功頌德、樹碑立傳。5月27,紀念《講話》的日子裏,《人民日報》第三版以大半版麵發表重頭文章——北京二七機車車輛廠文藝評論組和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寫作組聯署的《文藝革命與無產階級專政》,全麵論述十年“文藝革命”的曆史意義,稱“在無產階級專政下,無產階級要不要進行文藝革命?這是關係到無產階級能否在文藝領域實行全麵專政,無產階級專政能否鞏固的重大問題。”並迫不及待地宣布一個“曆史的結論”: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偉大勝利,推動了文藝革命的深入發展。無產階級文藝革命的勝利成果,使我國文藝戰線在方向路線、文藝創作、隊伍建設等各個方麵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無產階級從黨內走資派手裏奪回了被他們篡奪去的文藝大權,摧毀了反革命的修正主義文藝路線的統治,在文藝領域裏開始了對資產階級的全麵專政。廣大工農兵和革命文藝工作者相結合,占領了文藝這個資產階級的世襲領地,從文藝舞台上趕走了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牛鬼蛇神,讓無產階級英雄形象占踞了舞台中心。以革命樣板戲為代表的無產階級革命文藝,圍繞著奪取政權和鞏固政權這個根本問題,形象地展現了我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各個曆史時期的兩個階級、兩條道路、兩條路線鬥爭,極大地鼓舞了無產階級和革命人民為捍衛無產階級專政而進行不懈鬥爭。無產階級文藝革命在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基礎的偉大鬥爭中,建立了不朽的功勳。文藝革命好得很,這就是曆史的結論。
曆史的修寫曆來是充滿歧義的領域。不過,中國至少還保持著一個不錯的習慣,就是把本朝曆史修寫權留給後人,從第一部斷代史《漢書》起,便是如此。自那以後,形成一個規矩:本朝官方以及私人作者,都可以對史料積累做出貢獻,但止於記錄,不能正式自封為“史”,所以我們看明代雖有持續、詳盡、完備的官方記載,卻隻稱其為“實錄”,而把《明史》留給清人去寫。之如此,首先是因“史”意味著完成和過去的狀態,自家給自家寫史,情理不通;其次,雖然王朝統治者們未嚐不想借曆史美化自己,可在中國古代總算有儒家倫理這麼一支較為理性的力量,認為曆史應該像鏡麵一樣明亮幹淨,這樣才能很好地提供“借鑒”的功能。
可是,“文藝革命”剛剛十年,它的實行者便自封“好得很”,而且斬鐵截鐵地宣布:“這就是曆史的結論”。這種做法,隻怕他們自己也明白毫無意義。既如此,為何還要那樣說?隻有一個解釋,他們實際上預感到“曆史的結論”多半是另樣的。他們用搶先宣布“結論”的方式,來抒散內心的無奈。
最後的高潮,同時也是尾聲。它在1976年10月戛然而止,所有那些清規戒律也像破銅爛鐵一般被丟棄,甚至連破銅爛鐵的價值也沒有。不過,它確曾統領中國文藝達十年以上(若從1964年“京劇革命”算起前後總共十二年)。這是中國文藝史上獨特和沒有先例的一頁。雖然從它謝幕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明了它不會留下有益的東西;但是,這十年或十二年,究竟留下了哪些以及多少有害或負麵的東西,至今我們認識得仍極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