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八九十枝花 (代序)
張玉太
近一年中,我認真拜讀並編輯完了顧豔的最新小說集《九堡》。集子中的16個中短篇小說,都早已發表在全國各大刊物上,為讀者所熟知。但把它們聚在一部小說集裏,整體而言,能看到顧豔駕馭各種不同題材的本領,這讓我十分欣喜和欽佩。我忽然想起了一首唐詩:“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我喜歡這部小說集,在於作者創造了藝術的真實。在她筆底的世界,那些人物的日常生活和心靈,能引起我的共鳴和思考。譬如,在《九堡》這部中篇裏,所展示的普通百姓的生存狀態,令人震驚。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物質是那樣匱乏,精神是那樣卑微;生命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卻揭示了城鄉交界地區百姓們的生活狀態,以及他們無所適從又必須融入的兩難困境。在《在西籬村的日子》這部中篇裏,盡管作者筆底的藝術世界是虛構的,但她采用新聞紀實的寫法,讀來是那麼的真實可信。當然關鍵是她的視角和觸角,並非停留在留守老人和兒童的表層;而是深入涉及到土地、農民、生命和兒童的心靈成長。小說中,當一個小小生命因為心理問題自殺後,我們將如何來看待物質與心靈的軌跡?
《你好,上海》與《蒼茫人世》,都是寫上海大都市的小說。如果說《蒼茫人世》,寫的是顧豔熟悉的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他們家族的生活經曆;那麼《你好,上海》則是寫她自己少女時在上海的感受了。雖然同是寫上海,但其背景不一樣,我們便讀到了三代人在各個不同時期上海生活的酸甜苦辣,以及大都市繁華下的蒼涼歲月。
顧豔是一個非常有學養的優秀作家,已出版長篇小說、小說集、詩集、散文集、評論專著等25部。她創作的同時又做著學問,特別喜歡哲學和音樂。因此她的作品中總是不乏深邃和靈氣,還有總能比較敏銳地提出一些問題。《手機短信》和《職業流行病》,這看似是大家所熟知的事情,可在她的筆下就變得豐茂而覺醒。在《手機短信》裏,主人公的兒子因學會發短信而向親人、同學騙錢;而主人公自己作為單親媽媽卻因為短信,徘徊在與男朋友的接受與不接受中,最後選擇了不接受,並且理由十足地說:“有一種花為自己開,不需要別人采摘,自開自謝。”
在這部小說集中,中篇小說《筒子間生活》是唯一寫杭州的小說,也可以說是一部女性主義的小說。顧豔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小說中,就注重了女性內省意識與內心生活的表達,而這部《筒子間生活》已把視點浸透到了女性與社會的關係中。我發現顧豔筆下的女主人公總是身體疼痛沉重,而精神卻高高飛翔。這也許與她個人的經曆有關。曆盡災難、磨難和坎坷的她,一定懂得將自身的悲憫體驗注入作品,才能使她的作品更有厚度和深度,才能讓苦難如鳳凰涅槃那樣,創造出更優秀的作品來。
《去馬市交易場》是一個非常新穎的小說,揭示了城市新貴的資產階級的體麵生活。周來發是無數農村暴發戶的縮影,在城裏有別墅、有名車。但是盡管物質富有,卻並不被依然貧窮的父母兄弟接受,相反還遭到他們的排斥;因為他勢利,不樂意助人。但是在馬市上,他由於輕信了小人,最終在賽馬比賽中意外身亡。所以城市新貴的資產階級體麵生活,仍然如同一張麵具,無法滿足他們內心的無止境的欲望。顧豔在這個小說裏的嘲諷,讓我們看到物質豐富而心靈空洞的城市新貴,其實活得毫無意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