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寫成都的小吃,就不能不寫“串串香”。“串串香”和“麻辣燙”是同意詞,這六個字準確地概括出了這種小吃的特點。對很多人來說,吃串串更多的是在吃一種氣氛:大家圍著一口鴛鴦鍋,冒著粗汗,海闊天空地吹著牛,拿起一大把燙過了的牛肉,四下裏一分,從簽子頭上把肉塊撥拉到油碟裏,略一降溫,再夾到花生海椒碟裏滾一下,塞入口中,爽!再喝一口雪花或藍劍(啤酒),誇張地咂一咂嘴,好安逸!
嚐罷成都小吃,不得不稱讚成都人真有口福,怎麼尋常材料竟可以弄出這千種花樣美不勝收的佳品來?
這其中的道理並不玄奧。成都人閑適成性,耽於享樂,而大富大貴者少,平民百姓者多,便常在這些小玩意上下功夫,花不多錢置尋常之物,七弄八弄,也讓自己口腹得到充分滿足。過去成都人還是一句頂豪邁的口頭禪,叫一元錢管飽,說的就是那些小吃食之便宜,大多隻需幾角錢一份,花一元錢可品嚐好幾個品種,足可撐飽一肚皮了。雖然近年來,物價上漲,但也隻消三五塊錢放心上街,大搖大擺亂吃一通。這一點是很令成都人驕傲的。
3.關於成都人的幾個關鍵詞
“成都是一座悠閑的城市”,這樣的定位似乎已經成為成都在全國人民心目中約定俗成的廣告語。大凡提起成都人,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泡茶館、打麻將和擺龍門陣,無一不是和休閑、娛樂掛上鉤。同時,成都也是一座最沒“速度”感的城市。到過成都的外地人,都會為當地居民生活節奏的緩慢感到吃驚,曾有一位在深圳生活的成都人調侃說,成都人要是到了深圳,按他們那種過街的速度,早被汽車軋死好幾百回了。
成都人也不太喜歡投資,他們喜歡花錢,所謂及時行樂。成都人的收入不如深圳人,但成都家庭的汽車擁有量卻和深圳一樣,在國內各大城市中名列前茅。成都人有一點錢就立即買房子買車,絕對不會做有錢的窮人。有人打比方說,成都人有100塊錢,會先請朋友吃一頓麻辣燙,花掉40塊錢,然後再請朋友去酒吧一條街喝酒,花掉50塊,最後10塊錢一定要打的回家。就是這樣,哪怕明天的早飯都有問題,但是今天的生活仍然是快樂的。
成都“悠閑”的城市特質和深圳“拚搏”的城市物質,注定了各自生活在兩個城市的男人們會有多麼截然不同的表現。至少,成都男人不會為了明天的生活在今天拚了命去做事,而深圳男人也不可能在某一刻停下來,因為這個城市的生活節奏就是“不進則退”,隻有拚命狂奔才能在這個城市生活得更好。
溫和一點好,還是激進一點好?
關鍵詞之一:火巴耳朵
在成都當地,“火巴”意為柔軟,望文生義,“火巴耳朵”就是耳根子軟,專指聽老婆話甚至是怕老婆的男人。
在中國,男人怕老婆,那是遭到同性的恥笑的。上海男人和成都男人因其性格溫和、會做家務而常被其他地方的“大男人”拿來說事,“罪證”之一便是,在成都,你會在節假日看到無數在大小商場門口耐心等待著太太“血拚”出來的男人,其中還有一部分成都男人甚至為了迎合太太而愛上逛街;“罪證”之二是,成都男人不僅會代替女人下廚房,更要命的是還要綁上圍腰,那形象實在是“女裏女氣”得讓其他的同性“蒙羞”。
對於這些“指責”,成都人也懶得反駁。因為,那些所謂的成都男人不夠陽剛的“罪證”,哪一樣不是“新好男人”細致、溫柔、體貼的證據呢?一位丈夫是成都人的女士每每提起自己的先生時,臉上總是樂滋滋的:“裏裏外外的事情,沒有他處理不好的。有時在家裏,我做的飯他覺得不合口味,幹脆就自己動手做。有一次,他突然福至心靈,買回雞肉,用了一下午的工夫,把雞肉剁成肉末,然後放進缽子,愣生生地把硬雞肉搗成了糊狀,然後裹上作料,做成丸子,那味道鮮美得堪比王熙鳳用那無數雞燒出來的茄子。”說的人是滿臉的讚許,我們這些聽的人則是滿心的羨慕。是啊,這樣的男人有什麼不好呢?如果沒有太太在身邊,他一樣也能照顧好自己,同時他也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家人、體諒自己的太太。所以,大言不慚地說一句,女人要嫁自然是要首選這樣的溫柔的好男人啊。
關鍵詞之二:喝茶
有一位在成都上過大學的白領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
三年前,我還在成都上大學。那時學校附近有一家小麵館賣的酸湯水餃非常好吃,是我們一幫學生經常光顧的地方。但我們必須在一點半之前去吃飯,稍微晚一點,店就會打烊了。店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那塊地段很好,緊挨著學校,門口有不少學生來來往往,而附近的小吃店並不多。有些人要求老板賣些炒菜,老板隻輕輕一笑,並不答應。起初,我還想不通小店的老板為什麼竟肯放著上門的生意不做,難道他還有比生計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小店的老板認為他現在隻賣半天的餃子,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當然是按他自己的衡量標準)。所以,每天一點半,他把店門一關,就去喝茶、打麻將,他覺得這樣生活就很舒服了,不想再費心生計的問題。向我解釋上述原因的人末了還特地加重語氣強調道:“這就是典型的成都人。”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我還第一次聽說有人有錢不賺,寧可去喝茶打麻將的。然而,那的確是很多成都人的行事方式。成都消費水平不高,不多的錢即可生活得舒舒服服,他們情願把多餘的時間拿去喝茶、擺龍門陣,也不願意為生計再勞心傷神。對他們而言,生活才是第一位的,這或許是他們和深圳男人最大的不同。春天來了,你出去一看,大街小巷,從府南河邊到文殊院、昭覺寺、青羊宮,儒道佛三家,市井之地,無不坐滿了手執一杯清茶,或打麻將,或擺龍門陣的成都人。成都男人的龍門陣內容千奇百怪,無所不括……
和北京人的侃大山不同,北京地處京城,政治文化中心,政治氣味極濃。每個北京人似乎都會知道點“機密要聞”,再在侃大山時以竊竊私語狀四處傳播,個個都是一副很重要、很知道內情的麵孔。而成都人則隨和、市井多了。他們聊得最多的就是頭晚麻將輸贏情況如何,房子裝修,孩子讀書,都是些日常生活的閑聞瑣事。當然,世界風雲、國家大事也會進入他們的談話內容,但也隻是當做閑話來講,過過“嘴癮”,並沒有多少“身係天下安危”的使命感。
有人這樣描述成都人:一個成都人看見一隻螞蟻進洞了,就蹲在街上等螞蟻出洞。一會兒,他身邊蹲了幾人,再一會兒,他的身邊就黑鴉鴉的一片,到太陽下山的時候,十裏長街都滿滿地蹲著成都人。他們又八成不知道彼此蹲著幹嗎,反正大家都蹲著,說不定有什麼事情呢?這便是杜甫草堂播下的詩種和九寨溝培養出的悠閑的成都人。
關鍵詞之三:幽默
成都人的嘴巴功夫在全國也是有名的。據說,中國人裏頭有兩大最愛說話的族群,一是北京人,另一夥就是成都人。有一本名為《成都人》的書裏寫道:“成都人那張嘴,油滑、厲害、尖酸,笑眯眯地就把你洗涮了,你還沒反應過來就挨他罵了,實在惹不起。”
的確,成都人好像天生就是話簍子,天生就會“涮壇子”(開玩笑)、“衝殼子”(吹牛皮)。如果說北京人在語言方麵的特點是說話噎人、背書不打口奔兒、一坐下來就神聊海吹,那麼,成都人在語言方麵的特點便是說話時總愛繞上幾句諺語歇後語,一句話說起來藏頭藏尾,讓你去猜去想,在心領神會中獲得樂趣。比如事情有點玄,就是說“癩蛤蟆吃豇豆”,意謂“懸吊吊的”;而你如果說話離譜,他則會評論說:“你咋個吃苞穀麵打嗬欠”,意謂“盡開黃腔”。諸如此類的說法,可真是“和尚敲木魚——多多多。”
於是,簡簡單單一件事,到了成都人的嘴裏,就會變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即使罵人的話,也是一套套的。比如某人智商較低,或做事欠考慮,成都人不說他傻,而說他“瓜”。其實,這“瓜”不是冬瓜西瓜南瓜葫蘆瓜,而是“傻瓜”。由此及彼,則又有“瓜娃子”、“瓜兮兮”乃至“瓜眉瓜眼”等等。在成都的公共汽車上,你若不留神踩著一個本地人的腳,他會說:“咦,怪事,你是三隻腳嗎咋個?牛都過得倒你過不倒?”他要是踩了你的腳,也有說法:“擠啥子擠啥子,進火葬場還要排隊轉輪子的麼,瓜不兮兮的,出得倒門出不倒門?”把你噎得是又可氣又好笑。
成都人的幽默也充分體現了他們在待人接物上的機靈和圓滑。一群人正在吃飯,另一個還沒吃飯的人突然闖了進來。照情理,大家自然要問他:“你吃了沒得?”此時,他若死要麵子答:“吃了。”那便隻有看別人大快朵頤而自己在一邊幹咽口水的份;而他若答沒吃,則又有跌份、蹭飯之嫌,該怎樣回答才能既保全臉麵,同時又落得實惠呢?讓成都人來告訴你吧——先要學會婉轉謝絕邀請,誠懇地對邀請你入席的人說:“你們吃,別管我。”這樣一來,你既沒透露自己還沒吃飯的事實,而大家則更非得請你來一起吃飯不可。這個時候你再坐下來,便是順理成章的了。
關鍵詞之四:足球
說來也怪,成都這地方山也平平水也平平,氣候也溫和,民風也溫和,人之體魄稱不上雄壯,性情亦不悍勇,應當說在體育運動方麵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的。然而,自1994年中國舉辦了第一次職業化的足球甲級聯賽以來,成都球迷的持久的熱情“貢獻”卻不得不令人“歎為觀止”:你看吧,每當有球賽舉行,售票的頭一天夜裏,成都的體育場門外便開始排起了上千人的長龍。為了消除排除熬夜的寂寞,有帶了書的,有拿了撲克的,甚至有人挾了鋪蓋卷兒來準備睡上一覺的。也不管是下雨,還是刮風,是酷暑,還是數九嚴冬,都毫無退縮之意,總是歡天喜地樂嗬嗬的一條龍。全年百餘場綠茵大戰,看遍中國,隻有成都的10場是場場爆滿,容納4萬餘人的中心體育場座無虛席。僅此一項,就勢壓全國各大城市,用北京隊球員的話說,叫蓋了帽了。
成都人的嘴上功夫在這裏也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他們絕不會隻嚷嚷“加油”一詞,詞彙在這裏極為豐富生動而有趣。為主隊高喊“雄起”,對客隊則威示“踩扁”。主隊進攻,齊呼:“進一個!進一個!”客隊進犯,則大叫“卡死他,卡死他!”主隊得勢,他們還會作場外戰術提示:“劃船,劃船!”意即悠著點穩住的意思。而一旦主隊失利,他們便會引吭高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若主隊進球,全場便會頓然飛揚起“啦啦啦……”的世界球迷通行的無字歌,萬眾一調,整齊劃一,雄壯有力。
若問成都為何有這麼多的球迷,成都球迷為什麼有這麼高的熱情,恐怕就不能單純用成都人生性好玩愛看熱鬧證之了。有一說或可解之,道是:“蜀人雖不壯,單是心雄萬夫,蜀人又自尊,常睥睨天下,從來是不甘落人之後,而遇事欲爭先要強的。”看來,成都人對足球的癡迷還不僅僅局限於足球是一項有群聚力的運動,還在於看足球時呐喊的那一聲聲“雄起”能使成都人感受到他們性格中的有“硬度”的那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