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野重也對鬆本半九郎說:“不,我沒變。也許變壞了。但沒發達。”說著,矢野向鬆本伸過臉,示意說不信你看看。
矢野又對鬆本說:“你可幫了大忙,真是感恩不盡。”矢野說的是那次偷渡回囯,但鬆本以為是說他給矢野帶來了鹹海參腸和他愛吃的東西。那天晚上,矢野說:“你需要什麼就說。現在想不起來,以後說也行。我看你沒戴表,給你買了一塊。”
矢野送給鬆本半久郎一塊手表。
從那以後,他們再沒有機會見麵。四、五年前,鬆本半久郎寫信給矢野,說自己上了年紀,希望死時在枕邊有個貼金屏風。但一直沒有聽到他的死訊,說不定我會走到他前麵。矢野翻了個身,似睡非睡,迷迷糊糊。
矢野的人生曲折多變,形形色色的麵孔,對話的片斷,不時在他的記憶中浮現消失。出現的人物有男有女,但與友情的厚薄,關係的深淺沒有關係。其中混雜著連姓名都已經忘記的中、小學時代的朋友。在靜岡上中學時照顧自己的丸尾文六的情人森本佳代,像女朋友一樣,在夢幻中與矢野交談。
一天早晨,矢野重也突然從昏迷中醒來,頭腦清晰,雖然腿腳走路有點不行,說話也不清楚,但原來的矢野又回來了。這種情況居然持續了一個星期。伊吹苑子發覺他清醒後,與四宮喜一郎聯係說,告訴醫生,請為他檢查一下,然後到有樂町十樓事務所會合。那時,四宮受陣內信排擠,除了與矢野、財界首腦聯係,堅守著聖域般的教育廣播以外,什麼事也沒有。
恢複神誌的時候,矢野重也知道當年應渋澤敬三之邀最早開始接手的媒體教育廣播,如今做為四宮喜一郎的據點而留下來,覺得其中必有什麼因緣。因為矢野本人對廣播有特殊的感情。
那是很久以前,矢野由一個自稱山本的人介紹,到隻有五、六個職員的東京每日新聞工作。
當時,矢野和奈保子在池袋前麵的赤羽住過,在東京帝大龍岡門附近寺院的房子裏住過,搬來搬去,不斷變換地址。
第一次拿到新聞社工資的那天晚上,他帶著奈保子從本鄉阪去上野。進入夏季,從池之端到上野站一帶有很多夜店。也許那天正好趕上過節。
“這是第一次領到的工資,買點什麼做紀念?”矢野回頭問奈保子。在關西開麵館桃太郎時,奈保子很辛苦,但的做為丈夫,沒給她買過一件像樣的禮品,矢野心裏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算了,不用。與你一起逛街,我就很高興。”奈保子說。但說完沒過幾分鍾,她突然停下腳步,叫矢野看店裏賣的鼷鼠。在一個較深的木箱中央,擺著裝有葉輪的籠子。箱子裏有許多鼷鼠,其中一隻拚命跑著,轉動葉輪。
奈保子央求說:“我要那個,多可愛呀!”
這也是奈保子有生以來第一次央求買東西。矢野聽她這樣說很高興。
兩個人從關西乘火車時,雖然想要孩子,但卻說:“目前,還是別要吧。”
鼷鼠很快和他們熟了,矢野刮胡子時,它爬到矢野的肩膀上看鏡子,探著頭。矢野睡懶覺時,它想從被子跳到矢野的臉上,急得吱吱叫。他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吱吱”。
有一天,深受寵愛的鼷鼠突然不見了。
矢野重也從新聞社回來,奈保子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滿臉不安地說:“吱吱不見了。”矢野重也說:“不會吧?今天早晨不是一起吃飯了嗎?”
吃早飯時,像往天一樣,鼷鼠在一個鋁盤裏吃了拌醬湯的米飯。莫非叫貓給吃了?在狹窄的家裏到處找,終於在壁廚被子下的墊子底下找到了死鼠。奈保子認為是自己不小心壓死的。從那一天起,奈保子整天失魂落魄,像得了憂鬱症似的。矢野重也想勸她,與她說話,她含著眼淚隻是搖頭。
矢野重也是第一次看到奈保子這樣,束手無策。正好這時候,矢野在一高時的同學,在關西開麵館桃太郎幫助過他們的河合,拿著個小包來了。那時,他是東京帝大工學部的學生。
“這是我做的收音機,給奈保子吧。這樣聽。”
河合說著,把自己頭上的耳機子摘下來給了奈保子。那時候日本廣播協會剛成立,開始試播。
“啊呀,真的,能聽到,你看,真能聽到聲音。”
這是吱吱死了以後,奈保子頭一次露出笑臉。
矢野重也看奈保子高興,也來了興趣:
“真的?給我試試。”
矢野戴上耳機,聽到在華爾滋舞曲中一個男人的聲音。
河合裝的礦石收音機排解了奈保子的憂鬱。
矢野重也倒下以後,偶爾想起那艱辛但卻充實的青年時代,其中圍繞著礦石收音機的記憶,為他帶來了當年青春時代的氣息。
就這樣,不知為什麼,一會沉浸在回憶中,一會又陷入昏迷,但他大約每個月與櫻田武、永野重雄、小林中、今裏廣記等人見一次麵。有時原興業銀行的副行長,現任化學工業會社的社長宮田善次郎,專賣公社的東海林武雄也參加。
為重建萬朝新聞頤指氣使、董事們望而生畏的陣內信也常在座。他表情謙恭,一反常態,與在社裏的講話時截然不同,總是報告說,由於矢野重也的努力,如今逐漸有了一些成果。
矢野重也獲得一等瑞寶勳章,是病後第二年的五月。繼池田勇人任首相的佐藤榮作,以在位時間長而著稱。佐藤首相通知授勳時,正好趕上矢野重也那天狀態很好。他坐著拿起了桌子上的話筒寒暄說:“托您的福,一點點見好。許久不見了。”
矢野重也聽對方講完後說:“啊,那就謝謝了。承蒙您推薦。”
矢野說完就放下了電話。直覺靈敏的伊吹苑子問:“是勳章嗎?一等?”
矢野點了點頭。
“祝賀你。你真是勞苦功高。誠也、田弘女士……”伊吹苑子興奮地說著,站起來去配房叫誠也他們,“爸爸得勳章了,是一等。”
坐著的矢野重也能聽到苑子的喊聲。
“太好了,爸爸真棒。”兒子誠也說。
慢慢走進來的田弘佐智子笑著說:“矢野先生,祝賀您。”
矢野像過去一樣,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也到了‘惡貫滿盈’的時候。”
田弘佐智子過去在美國學習,批判授勳製度,受到她的祝賀,矢野重也覺得害羞,有一種我也投降了的感覺。
在矢野重也病倒、病情反反複複的日子裏,日本的政治沒有太大的變化。保守勢力占三分之二,革新勢力占可以阻止修改憲法的三分之一,這種均衡的態勢可能會長久不變。日本經濟持續增長。趕上這種好時候,萬朝新聞的經營業績也迅速改善。萬朝穀等項目有人接受了,去掉了拌腿的腳鐐,對改善萬朝新聞的經營況狀,有巨大作用。對經營者陣內信的評價,也隨之高漲。
矢野重也獲得勳章那年的十一月未,三島由紀夫對日本精神的墮落感到憤怒,闖入自衛隊市穀駐地,剖腹自殺。除此以外,再沒有人為日本的前途敲響警鍾。隨著時間的推移,矢野、苑子和周圍的人都對矢野的病習以為常。
昭和四十七(1972)年正月,矢野重也回到許久未去的大宮前的家,與﨟沙夫婦、二女兒瑠璃夫婦熱熱鬧鬧過了一天。
每天在電話裏聽四宮喜一郎報告丈夫病情的奈保子,這次對四宮說:“謝謝關照。他這個人任性,喜歡熱鬧,讓你費心了,請多關照。”
聽奈保子的口氣,他把矢野重也當成了另一個家庭的人,她已經想通了。而且,在矢野重也發病以後,伊吹苑子完全像在另一個家庭一樣發號施令。伊吹苑子和奈保子之間在暗中達成了奇妙的默契。她們之間沒有了性的計較,這也是和平相處的重要原因。本來,她們中間曾是爭奪精神壟斷的激烈戰場。伊吹苑子,關心的隻是眼前的現實,而奈保子認為矢野的精神屬於自己。
那年,當春天來臨時,矢野重也與季節相反,做了一個在嚴寒中奔走的夢。一會兒是從東海道線火車站回三澤矢野家;一會兒是從中國悄悄偷渡回國,在佐久島海濱夢見的黎明;一會兒是在雪中行軍。
“在八甲田山遇難的部隊,是不是就死在這裏?”走在旁邊的一個男子問矢野重也。
“胡說。我們是革命的先鋒隊。與那些不把兵士當人的陸軍相比,本身就不對。”
矢野重也不清楚當時是這樣回答的,還是想這樣說,但因為他是新來的幹部而沒有出口?
那是在五色溫泉偷偷召開日本共產黨重建大會時候的事。他們在板穀站集合,在大雪中去宗川旅館。佐野文夫裝扮成社長,福本和夫裝扮成經理,渡邊政之輔裝扮成廠長。對旅館說,是東京·本所蓄電池製造會社在這裏開忘年會。矢野重也至今也沒忘記,當時共產黨是非法組織,會議內容不能用紙記彔,隻能用腦袋記。
為什麼在那冰天雪地中,出現了湧出的汗水馬上就幹的酷熱?可能是身體調節溫度的機能出了故障吧?矢野一邊想著,一邊又沉入夢幻中。
“我不會忘記你的。我的祖國正在受難,但我從來沒想過一個女人的苦難會與祖國的苦難重疊在一起。在遇見你以前,我感到絕望。。”
這話肯定是林佩謠說的,不可能是別人。
可是,這話果真是她講的嗎?他覺得她的聲音低沉而圓潤。他突然發覺,她的音質與田弘佐智子非常相似。如果奈保子不在日本,矢野重也有可能留在中國,與八阪良一一起號召苦戰中的日本士兵反對戰爭。如果這樣,不知道是否會與林佩謠在一起。很可能根據組織的命令而分開。人的運命不可能不受戰爭和革命時代的影響。
回到日本之後的轉變,雖有自己的懦弱,但更是命運的擺布。繼續想下去,他覺得自己雖然如疾風般飛奔,但仍然隻能由時代和命運來支配。自己雖然想反抗這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但真正的自由隻有死亡之後才能獲得?因為自己不願服從時代和宿命的安排。
“一個女人的苦難和祖國的苦難重疊在一起。”
矢野重也想,這句話也許是自己的想法與林佩瑤的聲音混在了一起。那麼,與伊吹苑子這種女人生活在一起也是命運中注定的嗎?為了財界人物的活動,需要這樣的設備,這是不爭的事實,對此他覺得對不起伊吹苑子。然而,他也已經沒有繼續深入思考的體力。
隻要從漫長的昏迷中稍有清醒,矢野重也就努力恢複體力。他好像要用盡最後所有的力氣,練習走路。買了步行器,他抓住支撐身體的橫木喊著一、二,一、二的口令,練習走幾次,一次一百步、或一百五十步。
這一時期常到伊吹苑子住的四穀家來的,除四宮喜一郎外,還有忠誠的村上、高州兩個秘書,平凡出版社的岩堀喜之助,原擊球天才、現在的棒球評論家豐田泰夫,以及詩人淺野晃。
岩堀喜之助叫矢野重也興辦新興宗教:“我來當事務長,教團名叫‘友愛教’。矢野先生過於正直,除了講佛法,你不要跟信徒講話。”
對這種玩笑,大家七嘴八舌,隨聲附和,用這種辦法來安慰矢野重也。豐田泰夫還給他講昨天晚上的棒球賽,他喜歡的相撲。
伊吹苑子想,如果這種狀態能保持幾年,雖然腿腳不能走路,而且有周期性的幻覺,但也可以說是矢野式的晚年了。但就在那年的早春,矢野出現了黃疸。癌已經擴散到肝髒,但這件事沒有告訴矢野。醫生堅決主張住院,但矢野仍然堅持住在家裏。醫生理解他的心情,因為他蹲過監獄,一到狹窄的地方就心煩,於是勉強同意在家治療,但提出了要求。
在不得已的時候,終於說服了矢野,在三月底住進了山王醫院,但這時候,矢野已經站不起來了。
五月四日,新綠時節,初夏的和風很大,矢野重也病故。
進入五月以來,根據醫囑,奈保子一直在身邊看著。最後一次見麵時,矢野重也還有意識。他說:“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我要死了,比你先走一步……”
矢野枯瘦如柴,伸出了針眼斑斑的的手臂。奈保子默默地點了點頭,雙手用力緊緊握住丈夫冰冷的毫無生氣的手。這時,兒子誠也走了進來。他看見“杉並夫人”與垂危的父親在一起,一下子驚呆了。
誠也怯生生地向躺在幽暗的房間中央的父親走去。那裏有一團毫無生氣的被子,有一點好像表示生存艱難的不規則的微弱的呼吸聲。床邊默默地站著一個與母親年紀相仿的女人,緊緊握住矢野重也的手。她肯定就是“杉並夫人”。
很久以前,誠也就知道她的存在。但他知道,他不能死乞百賴地問母親苑子,也不能問田弘阿姨。他沒想到如今在瀕危的父親的病床邊不期而遇,緊張得全身發抖。
他站在枕邊,叫了幾聲。父親麵頰瘦削、眼窩深陷。他看不清父親是否睜開了眼,隻能看見父親黑色的眼圈。這就是自己曾經極為反感、寧願住在配房裏,一、兩個月也不與他說話,頑固而健壯的父親嗎?他已經麵目全非,瘦成了一把骨頭。
父子之間的糾紛,是從說誠也的生活是否有規律,是否應該練習柔道等問題開始的。但不管什麼場合,父子雙方心裏都有“杉並夫人”的陰影。矢野重也雖然在友人麵前毫無顧忌,豪放磊落地說“我有兩個老婆”,但在兒子無言的反抗麵前,不知為什麼,好像變了一個人,懦怯起來,說不岀“那又怎麼樣?”
誠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對待父親,一聽有人說他了不起就無端地生氣。
誠也認為父親真正的妻子是自己的母親,所以自己身為“情人之子”並沒有任何自卑感。隻是強烈地感到,父親太風流。
杉並夫人正麵看著誠也,默默施禮。這是親切的正麵問候。誠也想起了父親健康時,也用同樣的目光看自己。雖不能說冷漠,但總有一定距離感。現在,當他發現杉並夫人用同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內心受到衝擊。
誠也大學畢業以後進入廣告代理店,常常不知道父親對自己怎麼看。他知道父親年輕時,出於正義感,投身於工人運動,被捕坐牢,吃過苦。但這些經曆矢野重也從來沒對兒子講過。
誠也懂事以後,看到的矢野是受人尊敬的、有很多人奉承的財界人物。到家裏來的人不僅誇讚父親,也誇讚自己。誠也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
父親年輕時追求共產主義理想的經曆,隻能說是過於幼稚的行動,這是父親不能碰的一塊心病。誠也以他所學的專業銷售學來考量,認為那時候父親他們的行動是錯誤的。日本還很貧窮,在民眾希望富足和繁榮的時候,用富裕的幻影代替民眾的要求,高唱“失去的隻是鎖鏈”等動人的詞句,孤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誠也被周圍的人稱為才子,思想敏捷,他推測,如果討論父親過去的經曆,父親肯定會被駁倒,所以盡可能避開這些話題,有意不使父親尷尬。
人們常常說,家族、情人、身邊的人本應該知道他的一切,但對他最重要的東西卻一無所知。矢野重也、誠也、苑子就是在這種狀況中一起生活。
奈保子與情人生的青年打過招呼後,隔著病床一直站著,凝視著矢野重也。她的平靜使誠也鎮定下來。
“爸爸,疼嗎?”誠也問。
矢野重也朝兒子稍稍轉了轉頭。
“嗯。”矢野竭力想笑一笑,費力地喘了一口氣,停了一會,好像在選擇詞句似的望著天棚,手下意識地擺動幾下,終於用剛剛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你沒經過鍛煉。你要像野草一樣活著。”
第二天上午十點鍾,矢野重也的呼吸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急忙跑過來的護士已經摸不到他的脈搏。伊吹範子聽到了矢野重也臨終說的話。在奈保子他們走後,伊吹苑子進病房看他時,他對她說“這麼長時間,實在對不起,謝謝大家……”
櫻花電視最早報道了矢野逝世的消息。守夜、私葬(不通知親友)、社葬等法事,均由四宮喜一郎總指揮,一切有條不紊,順利進行。
奈保子和﨟沙把餘下的事委托伊吹苑子和搞經營的能幹的次女瑠璃的丈夫,回了大宮前的家。她們累了,同時也想靜靜地回憶一下矢野重也。
“男人們,為什麼總喜歡和朋友在一起?”快到家時,﨟沙問母親。
“不過,宮田先生不這樣吧。”
“那到是。所以他沒岀息。”
奈保子聽了她的話笑道:“學者的岀息就是有學問,不是別的。”
她們兩個走進車站前麵的小商店街中的咖啡館,坐了下來。
“父親給苑子女士買了鑽戒。”
﨟沙輕輕地試探著說。女兒為什麼說這件事?奈保子臉上現出責怪的表情。
“父親是愛母親的。為什麼男人的行為那樣矛盾?”
﨟沙提出了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不全是這樣。因人而異。”
奈保子說完,擔心地看著女兒。幸好女兒好像沒有為丈夫的事苦惱。
“戒指的事,我知道。我覺得你爸爸做得對。”奈保子看著困惑的女兒說,“因為事實如此。你父親與伊吹女士是在工作中認識結緣的。我和你爸爸年輕時一直在一起。那時有理想,一起吃苦,我們兩個共同度過的時光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所以,雖然你父親一直與伊吹女士在一起,但心裏總覺得對不起人家。”
奈保子說著說著,產生了把想叫這個女兒明白矢野重也真實心情的想法,變成了說服的口氣。當她意識到自己說得興致勃勃時,打住了話頭,有一種如釋重擔的感覺。她感慨道:“你一直與好丈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以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愛情形式有多種多樣,沒有這些體驗。”
“父親這樣的人,女人是不會放棄的。”﨟沙說著,聳了聳肩。奈保子心想,這個女兒怎麼這樣像我,不願意他交際,也不想叫他受苦。與學者宮田正三郎結婚算是結對了。在他們結婚前夕,發生了昭和電工事件,幸好矢野重也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選擇。從此﨟沙對父親的信賴堅定不移。她們出了咖啡館,並肩走著。
“你父親小時候,有一個四處遊蕩的算卦先生,為他算過命,你聽說過嗎?”奈保子抑製著莫明其妙的解放感,看著﨟沙說。
“沒有。怎麼說的?那個時候無非是陸軍大將、聯合艦隊司令官吧?”
﨟沙這個名字,可以說是父母為了光明而戰鬥時留下的紀念。﨟沙稍稍低著頭,好像在猜測。她的側影,使奈保子想起了站在佐久島的海角,迎著海風,望著遠方說“我喜歡你”的矢野重也。
“對了,算卦先生說,他將來是個騙子或賭棍,搞得好能成為偉大的俠客。”
“哈哈哈,真沒想到,哈哈哈。”
﨟沙聽了覺得實在好笑。這是她在父親死後,頭一次笑。她終於收住笑聲說:“怎麼搞的,根本不挨邊,不過,好像也對。”
這時,一陣風從神社的高大的杉樹梢上吹過。
“唉呀,父親生氣跑了。”
﨟沙清脆地說。不知為什麼,奈保子突然悲從中來。
2007年11月19日星期一尾聲譯完
2008年6月24日下午4時10分全文譯完
2008年9日10日10點35分全文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