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溫伯歧和離。”辛嫻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時,楚氏手中的碗摔了個粉碎。
“阿嫻,你是燒糊塗了嗎,說什麼渾話?”楚氏說著,還要伸手來探她額頭,被辛嫻避開。
“娘,我沒有生病,我也沒有說胡話。”楚氏還算了解自己的女兒,她驀然意識到,女兒這次是認真的。
她當真要和溫伯歧和離。
“不許!”楚氏想也不想的反對,向來沒什麼主見的她,這次極少有的強硬。
“咱們家這個樣子,伯歧他不但不嫌棄你,和溫老太太鬧翻也要娶你做正妻,還承諾不納妾,不要通房,這樣的夫君打著燈籠都難找,你還有什麼可不知足的?何況你們這才新婚第三天,你就動這樣的念頭,是瘋了不成?”她就說回門日姑爺怎麼沒陪著一起回來,原來是小夫妻鬧了矛盾。
“聽娘一句勸,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回去跟伯歧服個軟,他昨天還派人來說在縣城置了一座宅子,要接我過去……”辛嫻聽著母親的話,沉默的打量起眼前老舊逼仄的房子。
土坯和茅草混砌而成,用布簾隔成兩間,外麵連著矮小的灶房,再用粗籬笆圍成一個簡易的院子。
她和父母三人就在這裏相依為命了十年整。
這實在算不上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家,風大了會吹倒,雨大了會淋倒,隻要一變天,裏麵的人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辛嫻到現在都還記得,無數個電閃雷鳴的夜晚,父親讓她和母親躲在家裏僅有的那把破傘下,自己一個人修補那半麵坍塌土牆的情景。
她也始終記得,眼淚和著雨水流進嘴裏的滋味。
父親瘦弱的背影在她心裏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在淒風苦雨裏撐起了這個家。
可是去年,這座山也倒了。
留下她和母親二人惶惶無依,直到遇上溫伯歧。
他貴為杞縣的縣令,先是紆尊降貴追求於她,後又三媒六聘誠意迎娶。
人人都道辛家不知燒了幾輩子高香,草窩裏才能飛出個金鳳凰。
辛嫻又何嚐不曾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女人?正是慕少艾的年紀,碰上溫伯歧這樣的翩翩君子,她心動過,也期待過,直到後來……跗骨之蛆般的回憶讓她狠狠打了個寒戰,回過神來,眼神更加堅定。
母親還在苦苦勸說:“阿嫻你不能衝動,被休的女子從來都沒有好下場,後半輩子要被人戳脊梁骨不說,再嫁更是艱難,哪個男人願意要個不清白的……”“娘。”辛嫻打斷了母親的絮叨,很想把破廟發生的事告訴她,然而怕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經,到底沒有說出口。
“你以往常跟我說昭帝昭後的事跡。
昭帝一生隻有昭後一人,一子一女皆出於昭後,民間傳聞昭後就是二嫁之身,可帝後二人不也琴瑟和諧了半輩子嗎?”昭帝剛登基那年昭後產下一女,卻因此傷了身子,此後多年一直未能再有孕。
而昭帝頂著前朝壓力始終不曾納一妃半妾,直到昭後四十歲那年產下一子,也就是當今天子。
如果民間傳聞是真,可見這世間男兒也並不都是一樣的。
楚氏木然搖頭,“你還是太年輕,不懂。
便是山野村夫,有兩個閑錢也想多買個女人,就拿你爹來說,之前咱們家沒敗落之前不也納了兩房姨娘?這在京城那群達官貴人中已經算好的了。
昭後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如何能作為衡量標準?”辛嫻質問,“昭後尚沒有成為皇後前,也是普通女子,她可以為自己爭取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為何不能?”楚氏說不過女兒,轉身掩麵痛哭,直言不該讓她跟父親讀那些書,讀的心野了,腦子也壞了。
辛嫻無奈,知道母親被女戒女訓束縛了一輩子,早被那些教條框死了。
既然說不通,便也不再說,索性她心中早已有了決斷。